佟正则沉默了一会儿,反问道,“那你说该咋办咧?”
佟崇福放下信,道,“我觉着罢,咱们汇钱的事儿,还是先停一停。”
佟正则从暗黄的齿缝间嗞出“嘶”的一声,“说白了,”他别过头,“你就是替你娘心疼那俩钱呗。”
佟崇福道,“也不单是那俩钱的事儿,”他认真道,“我是觉着罢,那教书逼这么张狂,儿子又多,咱举人老爷能忍那教书逼一家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已经算涵养好的了,更别提还要替那教书逼喂饱他们一家十几张逼嘴了。”
佟正则“唔”了一记,道,“你是说,”他沉吟道,“只要咱们断了举人老爷的供,举人老爷自会替咱们赶着那教书逼去敲‘登闻鼓’么?”
佟崇福点了点头,又笑道,“就是他们死扛着不敲,也有定襄的‘官老爷’替他们去敲。”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恶毒的微笑,“爹你想,定襄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啊!立冬的时候,连皇帝都要出宫祭祀,定襄的‘官老爷’能容着他们一家黑户不明不白地游荡在定襄大街上么?”
佟正则想得更深远些,“那万一,那教书逼一家又折返回去找文家铺子怎么办呢?”
佟崇福胸有成竹地道,“文家不会管他们的。”
佟正则奇道,“你咋知道咧?”
佟崇福道,“爹前两天不是说,姓罗的已经出发去定襄述职了么?”他微笑道,“只要那姓罗的往皇帝面前一戳,不到周太师、徐国公那个地位,谁也不敢再伸手管那教书逼一家。”
佟正则沉吟片刻,道,“你是觉着……咱们是不能跟举人老爷明讲到底是谁汇钱给他的了?”
佟崇福点头道,“就算要讲,也得等咱举人老爷考上了进士、当上了官,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的时候再讲。”
“爹你再想啊,咱举人老爷现在能写这封信,就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是谁供着他、供着他的钱从哪里来,所以他多少还有些忌讳咱们,怕咱们往后断供了不说,还在乡里做些不干不净的事儿给他扯后腿。”
“可一旦咱举人老爷得知了爹的身份,”佟崇福冷笑道,“现成的把柄在手里捏着,倘或那举人老爷脸皮厚起来,怕不是要反过来同那教书逼一起威胁爹了!”
佟正则微微一凛,脱口便道,“你说得对,”他伸出一根手指,朝佟崇福指了一指,“虽然咱想得是‘雪中送炭’,但指不定旁人咋想呢。”
佟崇福撇嘴道,“就是。”
佟正则想了想,又道,“不过呢,过了立冬就是‘下元节’了,后面又是冬至和年节,这节里正是需要走动的时候……”
佟崇福接口道,“咱举人老爷走动还用得着钱么?他把那教书逼一家往周太师府门前一领,说不定人家还得倒找给他钱哩!”
佟正则摸了摸下巴,道,“也是。”
佟崇福又进一步劝道,“这是一层,还有一层,咱举人老爷现在想投靠周太师那边,是他自己选的,将来无论是好还是不好,都是他自己的主意,同咱们没有关系。”
“但如果咱们汇钱过去了,就等于是咱们鼓动的他投靠的周太师,万一将来有啥不好了,”佟崇福撅起嘴道,“举人老爷还不得连带着怪上咱们呀!”
佟正则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周太师不好吗?”他若有所思地道,“我倒觉着周太师挺好的,起码是个靠山么。”
佟崇福摇了摇头,道,“我觉着周太师就特别像举人老爷在信里写的那范雎,司马光评价他说他为了侯爵能不择手段,让秦王断绝母子、舅甥的关系。”
佟正则听得似懂非懂,“秦王和咱东郡国的皇帝有啥关系?”
佟崇福顿了一顿,斟酌着道,“我就是挺怕咱举人老爷被周太师那一伙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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