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士谔笑了笑,道,“圣上仍是会点那孔道远为进士的,对么?”
安懋道,“科举乃国器之本,即使是朕,也不该单因一己之好恶而矫制排次,十年寒窗何其辛苦,倘或仅因朕一人之见,便随意定下举子功名,岂非有愧于这天下苦读的莘莘学子?”他说着,又睨了宋士谔一眼,道,“这话以后就别再说了。”
宋士谔郑重应道,“是。”
君臣二人说笑了几句,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殿外才又响起了通报声,说是福嗣王求见。
宋士谔似笑非笑地侧身朝殿门口望了一眼,没等安懋发话,便自顾又退回到了东侧屏风后头。
只是这回他并没像之前那般郑重跪坐,而是随意地盘起了腿,席地而坐。
安懋笑了笑,开口叫了传。
安景今日看上去倒比往常自在一些,进殿后连行宫礼的动作都是大剌剌的,“皇兄,”他笑道,“臣弟给皇兄带人来了。”
安景那么一笑,连带着安懋都轻松了一些,“什么‘带人’不‘带人’的,朕和太皇太后一不看着你,你就这般口无遮拦。”
安景正了正身子,笑嘻嘻地重新行了个礼,“俗语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其实臣弟的脸皮最薄,今日见到受托的事儿完了,才稍稍逾矩些,皇兄别见怪。”
安懋温声笑道,“这才到哪儿啊,怎么就说‘完了’?”
安景立时“嗳”了一声,他抬起头,见安懋笑着看着自己,心中倒有些害怕安懋忽然就变了主意,把人又返推回给了自己,他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朝殿内左右打量了几眼,道,“不是臣弟不想多留,只是见皇兄先前似乎正在弈棋,不愿打扰皇兄雅兴。”
安懋“啊”了一记,道,“朕方才是一时兴起,与文翰林对弈了几局,”他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让安景坐下,“现下兴头过去了,你多留一会儿也无妨。”
安景只得谢恩坐下,“不想文翰林离了琅州,却还是这般惯用香料。”
安懋和屏风后的宋士谔同时一怔,安懋到底耐得住,面上微笑不减,“是啊,朕上回赐给他的龙香御墨他还没用完,许是他过来的时候沾染了些。”
宋士谔不禁抬起袖口,细嗅自己衣料上的气味。
安景“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他这样说着,心中又暗道这龙香御墨是安懋赐的,自己怎么也应该多说两句好话,“果然,这龙脑和麝香当真宜人得很。”
安懋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难道福嗣王近来不做木工,竟改制香谱了?”
安景浅笑道,“是周氏女喜欢这些,她惯会品香,臣弟不过爱屋及乌罢了。”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宋士谔忽然记了起来,他身上的香料,应是源于王杰素日里一直佩着的“资善堂印香”。
这一想起来,宋士谔便松了口气,他透过屏风上头的那点儿纱影,遥遥望了安懋一眼,暗道,圣上果然心思敏捷,这“资善堂印香”里,确实恰好包含了龙脑和麝香这两种原料,倘或换成了自己,怕是一时就答不上来了。
屏风外的安懋正笑道,“杜甫诗云:‘朝罢香烟携满袖,诗成珠玉在挥毫’,你爱香,这很好。”
安懋这一夸,安景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皇兄谬赞,臣弟只知道‘天香夜染衣’,哪里懂什么‘世掌丝纶美’呢?”
安懋哈哈一笑,道,“好,福嗣王既有心献婢,朕就不为难你了,”他朝东侧屏风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道,“这就将人带上来罢。”
安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道,这趟事儿完了,到过年前大宴前,我都笃定再不进宫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微笑着看着纪洵美款款进得殿来,又暗道,这宫里的魑魅魍魉真是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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