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蒙正淡笑道,“柳子厚悲天悯人,彭大人亦不遑多让啊。”
彭平康淡淡道,“孟圣人尝云:‘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他顿了一顿,转而又道,“恰如昔年唐顺宗时的‘二王刘柳’,即便‘永贞革新’功败垂成,柳子厚左迁柳州,亦不忘及物小民,袭承孟圣人之为官以仁啊。”
傅楚微笑着接口道,“是啊,‘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他伸手夹起一片“白脯”,学着罗蒙正的样子往宋圣哲的碟中送去,“昔年‘永贞革新’时,唐顺宗垂帘问政,仅宦官李忠言、美人牛昭容侍左右,上传下达之事,要一经韦执谊,二经王叔文,三经王伾,四经李忠言,五经宠妃牛昭容,才能为唐顺宗所知晓,前朝后宫戮力同心蒙蔽君上,‘永贞革新’又何以为成呢?”
宋圣哲拿着筷子轻轻拨了一下傅楚搛来的脯肉,似玩笑般地开口道,“傅大人此言差矣,唐顺宗享国日浅,而居储位二十年,‘永贞革新’自然多任用昔日东宫旧臣,主上恩遇,如何就被傅大人说成是蒙蔽昧上了?”
齐得韬接口道,“宋大人说得是啊,与其责诫唐顺宗昏懦,倒不如说是唐德宗猜忌刻薄,信任群小,昔陆贽以直道昌言,然反见斥逐;卢杞、裴延龄、韦渠牟、李齐运以纤屑狡狯,却倚为腹心,奸相误国而弄威福,如何能怪人臣多乖戾而不忠信也?”
彭平康伸过手,虚虚夹起一筷菜,往齐得韬碟中送去,“‘庖有肥肉’,”他微笑道,“齐大人还是先吃一口罢。”
罗蒙正见状便笑道,“先是宋大人,再是齐大人,彭大人这是在效仿昔年陈平分肉么?”
彭平康收回手,微笑道,“是啊,我方才听齐大人说到‘奸相误国’,未免争执,便先将这‘相’往自己身上揽了。”
傅楚笑着赞道,“彭大人好周全。”
彭平康立即回道,“岂敢,”他微笑道,“我提一句‘二王刘柳’,傅大人立刻说起唐顺宗垂帘问政之上传下达,要说周全,我可是万万比不上傅大人的。”
罗蒙正笑道,“倒不是傅大人周全,只是,”他抿了下唇,“上传下达不利乃中唐以来之朝堂积弊。唐德宗时,即有嗣道王欺上瞒下,于贞元二十年大旱之时横征暴敛,以致百姓抵舍鬻苗输赋于官。”
“至唐德宗访外疾苦,嗣道王竟诡辩曰:‘岁虽旱,不害有秋’,其后敛聚不止,民怨四起。由此观之,天听不畅实非一时之究,更非一人之过,主上虽有怜悯之心,奈何佞臣利己,革弊艰难啊。”
彭平康轻轻地放下了筷子,就听宋圣哲笑眯眯地接口道,“适才罗大人说唐德宗外访疾苦,倒让我想起昔年唐德宗畋于新店时,遇百姓赵光奇言民间疾苦,而免其阖家赋役之事了。”他浅笑道,“倘或仅因嗣道王一事而说唐德宗任由佞臣昧心所蔽,似乎有失偏颇。”
彭平康亦附和道,“正是!自古朝堂所患者,乃人君之泽壅而不下达,小民之情郁而不上通,故君勤恤于上而民不怀,民愁怨于下而君不知。然唐德宗幸以游猎得至民家,又值百姓能言而免其税役苦,实则可堪称千载之遇也。”他微笑道,“罗大人又何必因一偶例,而对唐德宗苛责至此呢?”
罗蒙正笑了一下,作势叹息道,“非是我苛责,只是彼时盛唐凋零,唐天子却威名不减,唐德宗坐拥天下,然四海之广,兆民之众,又安得人人自言于天子而户户免其徭赋乎?”他微笑道,“倘若人人免税,户户免役,唐德宗又如何能平息藩镇之乱呢?”
宋圣哲听了,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他搛起方才傅楚放到他碟中的那片脯肉,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往彭平康的方向瞥了一眼。
彭平康依旧气定神闲,看上去仿佛根本没听出罗蒙正方才把自己比成了欺上瞒下的嗣道王李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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