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日,狮城,仝羽茶馆。
“……今年入冬入得早,”佟正旭一面说,一面啜了口绿豆甘草水,“等收完秋赋,就该发官盐了罢?现在开始盐腌,到年下才不至于缺了肉食……”
佟正则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道,“是啊,差不多该是这时候了。”
佟正旭放下碗,伸过手去往佟正则的手背上拍了一下,“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佟正则回过神来,道,“昨儿族里祭月神的时候,你可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四小子什么吗?”
佟正旭滞了一下,道,“……没有啊。”他有些心虚地觑了佟正则一眼,见佟正则正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自己,又轻声补充道,“这……谁家孩子都有不听话的时候……”
佟正则盯着支支吾吾的佟正旭瞧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道,“好了,好了,我已替我家四小子向学堂告了整一月的假,”他似轻描淡写地道,“这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佟正旭立即松了一口气,附和道,“是啊,再说这秋燥易伤肺,学堂里挤挤攘攘的,还不如让孩子在家多歇歇呢。”
佟正则呷了口汤水,不紧不慢地道,“我同你弟妹也商议过了,既然这畜牲喝了墨水也变不成人样儿,还不如在家让他大哥教他呢,反正他大哥也上过学,‘四书’念得也还算通顺。”
佟正旭道,“嗐!能大约知道些个眉目,常用字都会写就行了。咱又不指望孩子考学,以后能接过咱们现在的活儿干就成,一只手五个指头伸出来还有长有短的哩,这人哪能个个都去考进士呢?”
佟正则笑了笑,道,“说得就是啊,要是一开始就不指望,考中了就当个彩头乐呵,没考中也就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去了,倒不妨碍什么。”
“可坏就坏在那起子连举都中不了的穷措大身上了,眼里比旁人多认得几个字,连心也跟着大了起来,分明是个只能去教书的废纸篓子,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经天纬地的本事呢。”
“依我看,”佟正则眉眼一挑,恍惚间竟多出了一分风流来,“这中不了举的措大,就同那生不出孩子的婆娘似的,都自以为凭张‘逼’嘴就能吃饭了。实际上呢,这肚里搁不住货它就是没货,凭它怎么蹦哒,左右都翻不出那口‘逼’嘴去。”
佟正旭以为佟正则不过是逞口舌之快,便跟着笑了起来,“就是,就是,上学嘛,孩子自己高兴最要紧,我就从来不强要着我儿子读什么圣贤书。你嫂子比我看得还开,说儿子嘛,没病没痛每顿能吃两碗饭就行,别回头书没读得怎么样,反弄出一身病来!”
“再说了,那真要读书的孩子,怎么样都能读上去的,就比如那文状元,听说之前在家天天同人玩牌,一样能考第一甲第一名呢。”佟正旭嘻嘻笑道,“唉呀,像那起子没能耐读书的穷酸秀才,非但自己中不了举,连生出来的儿子也没一个能中举的,还不如寻常人一般教养的呢,你说可不可笑罢?”
佟正则的右手屈起二指,正笃笃地敲着桌沿,“这有什么可意外的?”他讥笑道,“肚里没货,还能生出什么好东西来?”
佟正旭见状,赶忙又劝了一句,“是啊,那俗话说得好啊,‘贱人自有天收’,从前那姓纪的多可恶啊,如今还不是……”
佟正则接口道,“那姓纪的再不聪明,好歹还考中了进士,那老畜牲是什么东西,”佟正则一面说,一面翻了个白眼,“和姓纪的比,我都替那姓纪的委屈!”
佟正旭见佟正则竟难得为纪鹏飞说了一句好话,心头的那点子忐忑便亦跟着消失殆尽了,“是嘛,是嘛,姓纪的那事儿咱们都抗过来了,还怕这个老畜牲吗?”
佟正则敲击桌沿的手停了,“我怕他?”佟正则扬起了眉,连声调都跟着高了点儿,“一个教书逼而已,有什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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