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绪走进来的时候,先下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接着才与迎上来的彭平康见了礼,“叨扰彭大人了。”
彭平康道,“无妨,周少尹难得来我广德军军中,我还怕招待不周呢。”
两人各自落了座,又有卫兵端了新泡的茶上来。
周胤绪一见茶便笑道,“彭大人上回不是说,要在茶碗边搁块糖吗?现下我来了,怎不见彭大人的糖?”
彭平康端过新换上来的茶碗,也笑道,“周大人连茶都没吃一口,怎的就讨糖治茶醉了?”
周胤绪掀开茶碗呷了一口,道,“我在瑁梁府衙是喝够了茶,恰逢范大人与宋大人下乡,于是便想着来彭大人这儿讨块糖吃。”
彭平康看着周胤绪喝茶的样子,不觉笑容更盛,“可依我看,周少尹不是喝多了茶,而是”
周胤绪放下茶碗,淡淡地看了彭平康一眼。
彭平康的话在舌尖打了个圈儿,还是换了说法,“是被瑁梁府衙的香给熏出来了。”
周胤绪闻言一怔,接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彭平康跟着笑道,“啊,我猜着了。”
周胤绪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是啊,两位大人下乡去了,这府衙中就剩我一人,小吏们自然都朝我献殷勤,换香换得太勤快了,我这才来躲个清静。”他又吸了一下鼻子,问道,“怎么彭大人这儿,竟不燃香吗?”
彭平康道,“我不爱焚香。”他见周胤绪又看了过来,微微笑道,“这香药制成的酒菜我倒吃得,就是闻不惯香味儿,旁人送我的好香我都拿来做人情了,否则,白积在我这里,岂不是可惜了?”
周胤绪道,“彭大人的法子甚妙,这旁人送来的香,总不能全推脱了出去。”他又吸了吸鼻子,“彭大人不爱焚香,却有识香辨料的本事,颇有昔年岳武穆的风范呢。”
彭平康掀开茶碗,抿了一口,道,“我却听说,岳武穆只爱燃柏香,且后因欲立功业而屏之,如何能有辨香的本事?”
周胤绪道,“要说岳武穆只燃柏香”他笑了笑,“我是不信的,昔时岳武穆于绍兴十一年解兵权时,岳家军中有钱两千万缗,其军在襄阳置通货场,军中利源岁收息百万余缗。有道是,‘襄阳自古富豪奢’,岳武穆清廉不假,若说节俭,恐怕是后人阿谀而已。”
彭平康道,“周少尹这话,可是诛心之论啊。昔年岳武穆克复襄阳六郡,奉诏移屯鄂州,是为了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且有宋一朝,军队经商是沿袭五代时的旧制,三大将军中皆从回易,否则,连年战乱,百姓何以安?”
周胤绪道,“是啊,宋时军队回易蔚然成风,以致兵阵教习之法日废,工匠技巧之事日多,宋钦宗尝慨曰:‘军中服事手艺者,十居三c四,不复武训’,如此弱军,即使有百万之众,何以能抵女真金贼?”
彭平康笑了一下,“也因此,岳武穆在其军中设‘回易官’以斡旋军财,可见岳武穆知人善用,堪为一代人杰。”他又喝了一口茶,“不过本朝律禁军队经商,岳家军昔日辉煌,恐难再现。”
周胤绪道,“岳家军难现,岳武穆更是不可多得,但我最可惜的,是岳武穆竟被枉作了穷困,以香药为例,昔年宋高宗尝因其功慰赐龙涎香千饼,即使岳武穆日日焚此香中极品也不可算作僭越,何须后人多此一举,阿谀节省?”
“不过是世人多仇富,以为有功之臣就必得一穷二白,否则就不足称许,此为宋人一大谬也。”周胤绪意味深长地笑道,“若是彭大人有幸立得岳武穆那般大功,可千万别作了岳武穆那般的‘功臣’,功臣难作,岳武穆更难作,一作了岳武穆,后世便有许多无端人来抠着钱财评说是非了,有冤也能寻出几件不是来,真真荒谬。”
彭平康看了周胤绪一会儿,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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