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二章(第1/2页)  村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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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口气冲出了沟,冲到了公路上,跟着拖拉机的方向就跑下去了。我死命地追拖拉机,因感悲凉而激起的心里的怒火让我的想法无比痛快,也无比极端:我追上拖拉机就把它拱翻,最好拱到沟里,让你这铁牛寸步难行!我再把开拖拉机的人和倒卖牛的人拱死,让你们再也祸害不了下一头牛。然而我会因此坐牢吗?拜托,我是头牛,牛怎么会坐牢呢?最多劳改,也就是继续耕地了,这还不是我的老本行!

    我追到桑村街根底下的时候已经要口吐白沫了,可是拖拉机却慢慢不见了。刚才一面,竟是与母亲的最后一面,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人总是失去时才懂珍惜,牛也是。上次我和老白吵架,老白笑话牛会得疯牛病,她说:“澳大利亚草原上两头牛摆话。其中一头说‘听说全世界都闹疯牛病,你说会不会传染给我们俩?’另外一头说‘开什么玩笑!我们不是袋鼠吗?’”我反击老白的时候说:“疯牛病还是从疯羊病传染过来的呢!拿着别人的病开玩笑,这合适吗?”

    吵架归吵架,等老白后来也被卖了之后,我好怀念她在的时光。而母亲就这样走了,留在我心里的是永远的痛和遗憾。

    追求自由,就如同追求自由奔跑一样,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自由奔跑。再自由,也是要沿着一条路跑。只有在什么都不懂的小时候,自由地奔跑着去撞树、撞墙、掉到坑里,撞到认识了这些东西不能再去撞。规则有自然界定的,也有人定的。自然对人、人对人还生杀予夺呢,动物又哪里来的尊严?除非你强大到不用遵循那些对弱者所制定的规则。

    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好几个想把我据为己有的人,只要他们一靠近,我就做出一副拼命的样子,吓的他们都避开了。假如身边跟着小涛,就算我是小牛也不会有人想抢我了。这说明动物再强大,在人的眼里也只是个动物。有主的动物和没主的动物的安全等级是不一样的。

    我遇到小涛的时候,他正在哭着找我。我靠近他身边,任他用拳头打我,用脚踢我。小涛哭着哭着笑了,打了我后又摸着我身上被打过的地方说:“你总算还知道回来!”我已经没有心思吃草了,只想回家休息一下,小涛就任由我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跟着。

    我们走到村口的时候,遇到了一大帮穿着讲究的外地人。为什么说他们讲究呢?小牛辛庄一带的男人们夏天都是只穿跨带背心和短裤的,甚至很多人直接光着膀子,妇女才穿个小褂儿;而这些男男女女的竟然夏天穿着白衬衣。他们推着一辆牛车进村,车上躺着一个老头子,呼噜呼噜地喘气。我和小涛看着他们停在了庚申家的门口,老头子说:“是村里第二家办?白色的大门儿?”旁边一个脸色惨白的漂亮女人用普通话说:“是第三家儿,大门是白色儿的。”老头子说:“错不了,敲门吧。没人用白色滴大门,除了她。”他们堵住了过道,我和小涛就从老闷葫芦儿家的过道里走村中央的当街绕远兜回了家。

    丁顺正在房:“喃不敢。她家来哩一伙子不认识滴人儿,还有个老头儿。”丁顺说:“那老头准是恁大爷。”小涛说:“哪里来滴喃大爷咹?”丁顺说:“你成天价喊大娘,没有大爷哪里来滴大娘咹?这个就是恁大爷。这准是不行嗹(快死了),家来嗹。”

    秀兰和新菊两个人到了庚申家,发现门大开着省了敲门了,这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没插着门。院子里站着子墨和很多不认识的人,一个个的脸都洗得很干净,有的还带着金黄色的耳环,总之一看就不是农村人,而听他们说话就知道他们是天津人了。他们都热的汗水顺着额头和鬓角往下流。子墨站在堂屋门口冲着屋里说:“庚申婶子,你让他们进去吧,让他们喝口水歇一会儿。”庚申家站在堂屋正中央冲着外面喊:“这是我滴家,我谁都不让进!这是我滴爷们(老公),我谁都不让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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