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突

    一辆民用拖拉机开在乡道上，司机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壮汉，长年累月被风吹日晒的脸上又加了一层烟灰。

    “呸”

    壮汉往外吐了口烟痰，扶紧把手，颠簸中拖拉机缓缓爬着坡。汉子似乎对拖拉机的爬坡速度很是不满，嘴里嘟囔几声带乡音的咒骂。

    一根白烟递到他跟前，他回头对后面递烟的男子笑了笑，接了烟别在耳朵上，憨厚粗哑的声音说道，“方家兄弟，坐稳了，这山路可颠的厉害，别把你怀里的娃娃落出来了。”

    递烟的男子名叫方文龙，他紧了紧身上的军用大衣，回道，“不打紧的顾哥，这娃可累坏了。”

    方文龙低头看着被他裹在军用大衣里的女娃，不过六七岁的年纪，连睡着都敛着眉。他一阵心酸，想想自己那苦命的堂弟堂弟媳，怎么就一起去了，留下这可怜的孩子可咋整啊。

    方文龙右方坐了一对在省城务工回乡的夫妻，坐在一堆行李堆上，颠簸中妻子死死护住一堆锅碗瓢盆，丈夫一只手拉住往外滑的桶，一只手捻着方文龙递的烟，怎么也抽不出空给自己掏个打火机点上，只能反复的捻着手里的烟，陷入自己的记忆里。

    那次他干活的工地出了人命，他和打工的一起闹事，平时一个眼角都不乐意给他的包工头跟孙子似的给他们挨个哈着腰递烟，也是这种烟。

    那味儿，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身边的妻子白了他一眼，他似是有些尴尬，对着方文龙咧了咧那一口烟熏黄牙。

    方文龙如梦初醒，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然后也给自己点了支烟，吐了口烟圈说道，“林大哥和嫂子去城里肯定赚了不少吧。”

    姓林的汉子深吸一口烟，似是陶醉，听到方文龙的问话，不舍的呼了口烟圈，旁边的妻子却接过话头，骂骂咧咧的说道，“屁，就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出去不到三个月，跟着人闹事被老板赶回来。”

    林春连和方文龙都是汇昏村土生土长的村民，前些年方文龙在乡上开了个百货商店，村上是无人不知，林春连夫妻暗地里没少眼红过，林春连又是死要面子的人，想做些小买卖又没本钱，就带着尖酸的媳妇去了省城，找了在省城打工的大舅哥帮着找活干。

    这回工地出了事，也是大舅哥带着头说，闹一闹包工头肯定给好处，结果公安局过来了，说是意外。

    事情平息后，闹的最凶的几个就被包工头赶出来了。

    他心里正是苦闷，又觉得脸上挂不住，享受和尴尬的表情混合在脸上即滑稽又显得憨傻。

    林春连抬眼看了看对面坐的脸色苍白的小伙，觉得眼熟，看了好几眼才想起来是张家的后生。几年前在村里倒是见过，听说去了大城市，看这脸白的，就像是吸了毒一样。

    林春连胡思乱想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忧心忡忡的想到，希望今年的庄稼收成别太糟，否则这个年可怎么过。

    一声清脆的咳嗽声，方文龙感觉到怀里小女孩醒了，他把军大衣上的扣子解开两个，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抿着的薄唇，几乎没有血色。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黑的如墨又泛着涟漪，方文龙怜惜揉了揉女娃的头发，小声的问道，“言言，是不是伯伯抽烟熏着了。”

    女娃言言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看着这个一路带着她c护着她的伯伯，心里多了几分温暖。淡淡的寒意袭来，女娃缩了缩脖子，将脸埋进方文龙胸口，她的眼角轻轻扫过对面的张家小伙。

    山路颠簸中，脸上毫无血色的张家小伙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搭茬，要不是眼珠子还时不时的转动两下，真让人以为是一具木偶。

    言言的视线停留在张家小伙的双肩上，那是一双手，一双青紫肿胀的手，黑色的指甲紧紧抠在男子肩上，似扎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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