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蓦然提高声音,将这紧张的气氛划出血来!
“当年长信王身死,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她痛心疾首道,“既然是个女孩儿,无有威胁,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红了眼眶,泪水悄然滑落,“哀家这么多年,就以这个孩子为盼,四年之期以至,你答应要留她一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根连株拔?”
皇帝不敢转身,只死盯着远处不肯多言。
而太后瞥见那快要流干净的沙漏,痛苦的合上眼睛:“你以为你这样,当年之事就能一笔勾销?你听不到,不代表没人记得,欲盖弥彰文过饰非终究不长久,你若是执意要杀她。”
停顿两秒,她决然道:“那就先把哀家的脑袋,砍去吧。”
至此,皇帝心内的愧疚之锁将他拴的死死的,转身过去,脸色遍布着疲惫和痛心,无奈道:“母后,您这又是何苦,您千万别为难儿子。”
太后对视着他的眼,颓色斥满胸腔,一手扶着那精致的书案沿儿,自长信王死后,那撑持了二十四年的膝盖,微微往下曲着,一国太后放下秉重自尊,小声道:“哀家给你跪下。”
秦戚在远处看着,惊愕道:“太后!”
皇帝更是承受不住,扑过去先一步跪倒在地上,双手撑住太后往下跪着的膝盖,硌的淤血,同时心如刀绞:“母后!别为难儿子!”
太后抓住他的手,锋利的护甲恨不得在他的掌心戳出个洞来,说出来的话,字字包含着让人心碎的凄然:“算是哀家求你,饶过这孩子一命,剩下你想怎么处置,哀家都不会插手。”
皇帝眼波荡漾的厉害,正如他那彷徨不安的思绪,本就不稳的决心,终究被太后今日所作所为给晃倒了:“母后。”
太后看着他:“长信王死了,郭太师死了,陈太公也死了,哀家如今身边就剩下君幸一人,你只当是给哀家留一个念想,给在天上看着你的长信王,留一脉人气儿,不行吗?”
抓着他的手逐渐用力,重复着方才的话:“他都已经死了!”
皇帝落寞垂眸,又无言抬眼,将太后小心翼翼的扶起来,呼了一口冗长的气,转身对着秦戚的方向,猛地吼道:“还不快去!”
他到底,还是没能抗得过心内的愧疚,他怕是一辈子,都卸不下这枚枷锁。
这都是他活该应受的。
抢来的皇位,不好坐。
再看殿门口的秦戚,他正准备出去,却瞧见有人先一步出了那院门,迟疑了两秒,这才赶紧甩着拂尘跟上,面带劫后余生的喜色。
可那褶皱中仍然夹杂着担忧,只怕来不及!
皇帝蓦然闭紧眼睛,心脏被一双手捏住,耗尽浑身力气做下的决断再次被人掀翻,实是煎熬难忍,生不如死。
而太后站在他身后,脸上的悲色缓缓退去,徒留冰冷。
在这重重宫闱内活了这许多年。
她什么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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