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昭从望楼上颤颤巍巍地下来的时候,北侧营墙上残余的匈奴骑卒已是被自己麾下这些士卒清理了个干净。此时他们也听到了营外增援的赵军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然而却没有多少人慌乱。他们从容不迫地在尸体堆中甄别着敌方士卒与己方士卒的遗体,而后井然有序地将敌军人头砍下,而后在营墙上择地堆成一个个小小的京观。敌军的尸体,也被随意而散乱地仍在营墙内侧。
而己方士卒的遗骸,多半是韩宁率下那些州治精兵的。此时,方才顽强抵抗,至为疲惫,却仍是拼死作战的这些兵卒们,此时也是自发上前,纷纷合力将袍泽们的遗体抬下营墙,而后陈放在内侧营墙下方。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李延昭发现,这些被袍泽们抬下营墙的遗体,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他们的头部,都冲着北侧陈放。此时站在营墙上的他,看到这幅景象,心中也是至为震撼。
东南两侧的营墙,令居县的那些乌合之兵,已是与攀上墙头的匈奴骑兵绞杀在了一起。狭窄的营墙之上,也并没有什么可供闪转腾挪的空间,加之令居县兵人数众多,此时的营墙上,双方军卒完全是搅在一起,几乎脸贴着脸进行着一场异常残酷的生死搏杀。
即便与东侧营墙隔着半里远的距离,李延昭依然是看到东侧营墙上,不断有中刀中枪的士卒顺着营墙跌落下来。有皮甲裘帽的匈奴骑兵,然而更多的则是那些刚刚放下农具,便拿起刀枪来到这残酷战场之上的农人们。他们虽然穿上衣甲,拿起刀枪,成为了表面意义上的兵卒,然而,面对这些敌人,他们仍然缺乏必要的合作技巧,以及基本的厮杀能力。
便在李延昭立于北侧营墙之上观察片刻的光景,东侧与南侧营墙之上,又有更多的令居县兵坠下营墙,或躺在营墙之下挣扎,或了无生息,直看得李延昭惊心动魄。
“王和、郑忠,集结队伍,便在此地,准备迎敌!”李延昭面色严峻地回望身旁不远的这二位百人长。此时他的脸上血迹已经干涸,夹杂着方才的泪痕,即便是面色平常,也无处不透露着几分狰狞。加之他仍在不住滴血的左手,令人望而生畏。
“李司马请放心!”二人闻令,躬身领命。李延昭又拽过身旁一位韩宁部下士卒,对他道:“去请你们的长官来见我!速去!”
那士卒见到满面血污的李延昭,心中也生出几分敬畏来。况且这尊杀神方才在营墙上对匈奴骑兵大开杀戒的场面,这些兵卒也都是有目共睹。因此他也并未敢有一丝一毫的抵触,马上依言而行,转身便去寻找自己长官去了。
李延昭转身,向来时的路返回而去,他还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办。
隔得远远地,他便发现了牛二壮的尸体。此时牛二壮还是安详地闭着眼,周遭的一切嘈杂,一切血腥,一切杀戮,都与他不再相关。李延昭望着他还是孩子一般的面容,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他身前,已是心如刀绞。
牛二壮临死前的微弱话语不断地在他心中翻覆着。经历了这么久的厮杀,依然在他心中反复回荡。那种无望,那种决绝,那种释然……一下一下宛如针尖用力地刺着他的心,使他痛彻心扉。
此时赵军大队已是在营外,营地的陷落,似乎也已经进入倒计时。也许几个时辰之后,当太阳升起时,这里所有人的头颅,都会被此时还在营外的那些赵军砍下拿去邀功,一颗也剩不下来。李延昭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愤。难道朝夕相处这么久的兄弟战死了,我却连他的全尸也保不住吗?
李延昭的眼中,又是逐渐酸涩起来。然而细细思忖了一番,他还是颤颤巍巍地用右手,从自己两层甲内的衣领之中,掏出一叠染了血的草纸,以及一根足有大拇指粗的铅笔。
李延昭唤过身边一名从始至终一直护持他左右的士卒,令其蹲在他的身前,他便将一张略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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