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方夫妇采买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安顿布置好在同心阁的新家后，第二天就去了故乡塘枫村。

    塘枫村是位于牌头区越山公社的一个小山村。从城关出发，需要先坐一个多小时的汽车到牌头，然后再走二十多里的山路才能抵达。

    文远方从牌头街上一位远亲那里借了辆手拉双轮车，把行李和娇妻一起搬到车上，拉起车子就上路了。

    诸玉良生平第一次坐这种手拉双轮车，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越地山民的生活情景，所以一路上她虽被颠簸得难受，倒也觉得新鲜有趣。

    路上，文远方又跟诸玉良详细地聊起了有关塘枫村以及他家的一些陈年旧事。

    据说，“越山”之名跟越王勾践有关。当年勾践和他的左右臂膀范蠡c文种一起，就是在此地开始实行卧薪尝胆c韬光养晦的复国大计，故称此地的山脉为“越山”。

    塘枫村就是越山脚下的一个自然村落，只有百十户人家。土改时，村里唯一的地主就是文远方的叔叔文伯承。文伯承年轻时在旧军阀部队里当过兵，等退役时他已攒了一些银元。他揣着这些银元回到塘枫后，立即置田造屋c娶妻生子，逐渐变成了村里唯一雇得起长工的大户。土改时，文伯承或许还不够被镇压的资格，故被判处劳改二十年，后病死于狱中。

    当年，文伯承看不起自己的哥哥文伯宗，他的妻子自然也看不起嫂子楼香福。文远方小时候经常看到母亲被婶婶气得七窍生烟c泪流满面的场景。每当此时，楼香福总是告诫文远方：“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人上人，千万不要让人家一碗清水看到底咯！”

    文远方对自己的大哥文元绍是陌生的，因为大哥比他整整大二十岁。等他出生时，他大哥早已从杭州一家国立中学毕业，进了民国政府谋职。

    文元绍曾在老家娶过一房妻子，婚后不久妻子就病死了。作为鳏夫的他在浙江嘉善县做警察局长时，娶了自己的女秘书c出身小地主的周嘉宏为妻。周嘉宏成了文家的大儿媳后，便被送到了塘枫村，专职来侍奉公婆c小叔子和姑姑们，后来还为文家生下了一儿一女。

    解放后，文元绍因在民国政府里做过县警察局长而被扣上“历史”的帽子，并被判处二十五年劳改，进了苏北劳改农场接受改造。

    文远方就是在母亲c嫂子和两个姐姐的呵护中长大的。他对嫂子周嘉宏的印象特别深刻。周嘉宏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还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但她并不擅长农事和家务，为此常遭到婆母的呵斥和村民的嘲讽。

    但周嘉宏是个要强的女性，她决心从一点一滴学起，一点一滴地改造自己，以杜绝村民们对她的嘲笑。通过几十年不懈的努力，周嘉宏终于从一个地主小姐c知识女性和历史家属，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孝奉公婆c勤俭节约c逆来顺受c不怕吃苦的好媳妇c好母亲c好劳动妇女。从此，村民们提起周嘉宏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听到这里，诸玉良试探着问文远方：“你是不是也认为你嫂子是个伟大的女性呢？”

    文远方答道：“从她的坚毅心c忍辱心方面来看，她确实很了不起，一般女性做不到像她那样把自己改造得面目全非。另一方面，我也深深地为她感到痛惜和悲哀。她前半生做了封建礼教的牺牲品，后半生又屈服于社会对她的评价；为了取悦于社会的基本道德规则，她最后把自己给弄丢了。从这个方面来说，她又是一个懦弱的女人。每当想起她我就心痛，我觉得我们文家实在愧欠她太多了。然而时光不能倒流，命运不可逆转我真恨自己没有能力来改造这个不合理的社会！”

    “什么是不合理的社会呢？”诸玉良天真地问道。

    “不公平的社会就是不合理的社会。只许州官点灯不许百姓放火，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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