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孟老太爷不知道,有些人,他生来就是要一飞冲天的。
他穿一件金玉海棠三色金线绣大红箭袖长袍,束着黝黑细丝攒花结长穗宫涤,外罩腥红狐腋绲边斗篷,脚登白底黑色小朝靴。只见他一双羽玉眉搭着桃花眼,面若傅粉,不知听到了什么,粉唇微微翘起,随着一众长辈缓缓而来。
在柳絮漫天的时节,他轻颌首,仿佛整个院子都鲜活了许多。
孟传葆想,他不像孟家人,也不像荣国府的孩子。
“寒天雪地,怎在此站着。”
孟衍关切道,他对这个孙子还是喜爱的。
雪米粒钻进脖子,凉的孟传葆一个激灵,“曾祖母她们都等急了,本要打发孙儿去前头,不想”
“那便快些罢。”
天寒地冻的,没有让客人站在院子的理儿,一群人也不多言,移步至正堂后头的院子。
这会院子收到消息,早早架起十二扇金丝檀木松鹤延年屏风,女眷该避的都避开。
堂中上首右坐的是孟老太太,下首依次是贾老太太,孟家太太的以及孟家奶奶娘家的老太太。余者孟家男丁嫡辈的在左边椅子后头站了好几排,却是静悄悄的,待到贾赦一行人到了门槛,这才有了些许动静。
孟老太太是孟老太爷的发妻,已是古稀之年,去岁秋天生了一场病,方才好些,也是一时糊涂一时清醒。这会贾赦一行人行礼,她谁也不认,一叠声起来拉着他的手就道:“我的乖孙孙,你又跑去哪儿了,总瞧不见人,真是该打。”
孟家人都知道这是老太太又犯病了,正尴尬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听孟老太太又道:“你这坏小子,见天的天南地北的跑,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不过啊,我今儿也不生气,见到你,我就通体舒畅了。”
趁着孟老太太说话的空档,孟衍解释与众人听了。
老年痴呆这真的是没法治,贾赦心里一叹,只得继续单膝跪着,对着老人,他实在没有一点辙。。
见此孟家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老太太倔性上来,任凭谁来解释也没用,劝的恼了又怕病症加重。
孟家人真正是进退两难。
虽是如此,众人也想辙怎么把老太太拧过来,这时孟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对瑞兽羊脂佩,她又对孟传葆招了招手,对着二人道:“来来,今儿个老祖宗有好东西给你们俩兄弟。”
众人一瞧孟老太太手上的玉佩,顾不得老太太又错了辈分,围屏后头一道高声惊呼,堂上众人倒是醒神,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玉佩粗看尺寸还不到一分半,分雕麒麟和玄武,做工精细,玉质更是相当难得。饶是贾家富贵,贾赦也只在家里见过两件,一件是先皇赏赐老太爷的金银错羊脂宝瓶,一件是老太太九套簪,那是老太太的陪嫁。
瞧着孟家人的摸样,再瞧瞧孟老太爷坐在一旁却不发一言,贾赦猜测这可能是孟老太太的嫁妆。读书人讲究风度,嫁妆支配夫家不可干涉,因此除去前头围屏后头的失礼,竟不曾有一人出来发话。
贾赦自然不能要这东西,“老太太,我这儿有玉呢。玉养人,您自个留着可好。”
堂屋里有些人不知道,贾老太太却是知道的,因此也上前劝道:“好嫂子,他有好的,你把这个给苧儿可好。”
苧儿是孟传葆的胞妹,和年轻时的孟老太太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孟家上下无有不疼的,因此给了她众人倒也不会说出什么来。
偏生孟老太太倔性上来了,“你们都瞧着我是糊涂了,我知道。”她指着贾赦道:“这是你最疼宠不过的孙辈,我今儿一见他,就到这心里了。”
这会倒是清醒了,孟老太爷也是无奈,却心疼不过老妻,不与她犟,便对着小辈使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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