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难堪的可不会是你的父皇。”
媚娘淡笑一声道:“弘儿听话,你只管抱了圣灵,依着母后的要求,自去办理便是。你且看着,此番难堪的,受辱的,到底是谁。”
李弘眨一眨眼,欲待再言语,却又想起,媚娘最是将李治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而且……
此番自己眼睁睁看着近侍险些被杀,虽然当时的确是惊得他心颤欲裂,可昏睡了一夜,再复醒来时,已然心情平静了许多——
毕竟那小侍只是受了伤,流了血,看着吓人实则却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加之自己醒来之后眼见着那小侍前来谢恩的模样虽然有些颓靡却是健全,所以也只一日便再不往心里去。
但他不曾真被吓着,却真是吓着了媚娘。自那日太极殿上以玉圭击叩之礼求李治严办此事起,她便整整昏睡了半日。
这让李治心急如焚,也着实动了真怒。这些事,他都看在眼里,也都分外明白——其实这一次最大的问题不在他,而是在她,他的母后身上。
对他李弘而言,虽则他年仅七岁,可自幼生长在这险象环生的帝王家,自有记事以来,所见被诛被杀之人,已不知凡几。闻诸等逆邪手段,也不止一桩,所以于他而言,他早已不再将这些生死之事看得过重——虽然他只小小七岁,但他已然比很多大人都更早地弄懂了一个道理:
生死有命。
这件事里,他在乎的,还是媚娘因他近险而无法平定的一颗母亲之心。
所以,他虽心知媚娘此番所命,实在有些荒唐,但却也不得不动——为了他的母亲一颗亟待保护幼子的心,他不得不依令而行。
大唐显庆三年六月。
长安,太极宫,太极殿。
一上朝,诸臣便对昨日间的那桩大事议论纷纷,更对自昨日起便跪在太极殿外不肯离开的那几个韦氏官员或多或少地表示出了一些同情——
除去那素惯一副中立态度的臣员外,其他的人,都是站在那几个韦氏官员身边,甚至是站在纪王夫妇身边的。
但这样的情况,也只维持到原本应该奉命留于立政殿,留在那位昨日里一怒登殿,掀起万丈波澜的皇后娘娘身边的太子殿下捧着先帝原本应该放在两仪殿**养的圣灵,大步入殿的时刻。
李治原本以为,有了昨日媚娘那般一番胡闹,今后无论她再做出如何荒唐的事情,他都能好好应对了。可当看到李弘这般入内时,他还是愕然发觉,自己把这个平素里太过柔顺的爱妻,其实本有谋略天下的手腕之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原本因为被母亲逼着前来抱了皇祖父的灵位给父亲为难而觉得有些郁闷的李弘,在看到李治这般憋屈无奈的表情时,莫名竟觉心情瞬间平静下来。
他这才察觉,自己其实也是非常渴望看一看,这位平日里永远都无比英明的父皇,措手不及的模样。
于是,他淘气地偷笑一笑,整了一整衣衫,好好儿跪下,怀里抱着太宗皇帝的圣灵牌位,起了礼之后,便将媚娘亲手所写的信,一字一句地当殿诵出。
……
是夜。
长安,长孙无忌府中小花厅内。
已经有很久很久,长孙无忌府上,都不曾这般热闹过了。
今日里,整个大唐朝中,一半的五品以上要员,都坐到了长孙无忌面前,只问着长孙无忌一件事:
今日太子殿下奉先帝灵位上殿,宣称但为保得大唐皇室宗亲安定之故,甘愿退储位,让春宫与皇弟纪王殿下……
此事到底是太子殿下的本心,还是皇后娘娘的授意?
长孙无忌闭了闭眼,然后再抬眼看看坐在身边闻询飞马赶回的李绩,转头过来,只正色问了一句:“诸位是不是找错了要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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