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过一场,便罢了,你要做的,却是想个法子,去请陛下好生照顾着你那现在,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同母兄长——
你已然失去一个兄长了,难道还要再失去一个么?”
李治看着她,目光中的泪花,被火光映得熊熊:
“……你……也曾有过这般的时候么?”
媚娘手一顿,接着便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却捡了两只毕罗角儿丢在火笼外烤,再放上两片南杏子才道:
“算是罢……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也是一般伤心的……甚至只怕比你现在,还要伤心。
毕竟你还有一位兄长,还有父皇在……
而父亲于我,却是家中唯一真正疼爱我的人了……
闻得他离世的时候,我直以为自己这一生,再无可依靠,再无可留恋了……
甚至……”
媚娘微微勾起一抹淡笑:
“甚至还曾想过,我是不是也随了父亲去才是?”
李治浑身一冷:
“你……”
“不过,我终究是没有。”
媚娘抬起眼睛,火光在她的眼底跳跃勃然:
“因为后来,我想通了。父亲爱我,必然是希望我过得比任何人都好的……是以,他才费了那般大的苦心,将我当做儿子来教养……
若是我这般什么都没有经历,没有去做为过,便随了他去……
只怕,便是在九泉之下,我得见父亲……
他也会恨我的罢?
你说,是不是呢?”
李治看着媚娘,泪光映着熊熊火光,终究潸然。
良久,他才轻轻地,驯顺地点了点头,伸手拭干了眼泪,哽咽道:
“嗯。”
……
是夜。
芳华苑。
太宗寝殿中。
终于清醒了的太宗,目光有些呆滞。此刻,他完全不似那个往日里威震天下的君主,倒是更像一个失了心魂的老人。
李治慢慢走入殿内,看着这样的父亲,心中难忍悲伤。然而终究,他还是止住了心痛,慢慢地摸摸袖袋中那份奏疏——
这是片刻之前,大嫂苏氏着身边近侍送进来的。也是大哥最后的遗表。
“父皇。”
李治轻轻地叫了一声。
太宗茫然了一会儿,才慢慢转头,看着李治的目光好久好久,方凝聚起来:
“稚奴……你来啦……”
李治点了点头,声音微微一哽,又上前,跪坐在太宗榻前,轻轻道:
“父皇……这……
这个……”
他慢慢地从袖里抽出奏疏,递到太宗面前。
太宗只是看了看那上面“庶民李承乾敬启大唐天子闻”几字,便心中一痛,手一动,想要去拿,却终究没有力气抬起来,只是闭目养神良久,才缓缓道:
“你念与父皇听罢……父皇……这会儿……没甚气力……”
李治含泪,点头应旨。
“庶民承乾,敬启海内天子,大唐明主:
庶民无德,天性狂愚,信惑左右之言。竟一斯至此,实乃自取,肌栗心悸,自悔无所复及。(我没有什么道德,天性狂傲又愚蠢,竟然被左右之言迷惑,才会一朝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咎由自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浑身发颤,心悸乱跳,心中的后悔之情无所复加。)
尝谓当即时应伏显诛,魂魄去身,分归黄泉。(甚至也曾经想过,那个时候就应该伏从命运,引刀就诛,魂魄离开身体,归复黄泉才是对的。)
不意天子圣仁,枉法曲平,不听有司,横贷赦庶。(谁曾想到,天子如此圣恩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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