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末,良娣萧氏亦报有孕。
一月之中,太子东宫四喜临门,太宗闻之振奋,精神日渐康硕。
朝臣闻之皆窃忧太子正妃无喜,宫中再起流言,王氏闻之,益发勤侍,常日间便登太子丽正殿内,奉茶入汤。
太子李治不喜,然诸侍有喜,太宗有令,虽仍半月流替,却仍需于日间得探四侍之情,以慰太宗病中,是故躲避不得。
恰逢此时,银青光禄大夫刘洎,魏王泰旧部也,因推立泰不得,心微有不满,进言太宗道:“太子宜勤学问,亲师友。今入侍宫闱,动逾旬朔,师保以下,接对甚希,伏愿少抑下流之爱,弘远大之规,则海内幸甚!”
太宗闻言,深以为然,着以刘洎、岑文本、禇遂良、马周等人轮流侍东宫,与太子议政。
议政之初,刘洎便屡屡上谏太子,虽以仁孝治天下,甚佳,然若失帝王之腕,当不良于治。乃屡次三番进言,后更常干涉东宫内事,每每议政,便闭门不准女子入内,更放言女子不当入丽正殿,以乱朝纲,是故竟惹东宫内上至太子妃王氏,下至诸宫人,皆多不满。
太子李治,本因其子刘弘业密事,不喜刘洎其人,又见其竟致如此,更不喜。
另有禇遂良素与刘洎不和,便屡屡进言于太宗,请太宗罢刘洎之职。
然太宗终究不允。
贞观十七年六月初五午后。
太极宫。
山池院。
承乾、李泰、李治。
三兄弟坐在一处,含笑饮酒弈棋——
当然,哥哥们是不会让自幼便身体柔弱的李治饮酒的,是故他也只能坐在一侧,陪着大哥一边弈棋,一边任由哥哥们取笑。
这里,没有废太子,没有当今太子,更没有废魏王。
有的只是三个兄弟。
李泰看着大哥与三弟,不由轻叹:
“若是那些著作郎(编写史书的官员)进得这山池院,看到这般景象,怕是要吓得了一大跳罢?
自古以来……只见手足为位相残,不死不休者不知凡几,似咱们大哥这般,明知我……”
“行了!”承乾不愿再听他提起此事,只是贸然打断了他的话:
“说好了,以前的事,都不再提了。何况……”
我也曾经有过要暗杀你之心……
承乾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将这句话说出口。
李泰明白,正因为明白了,他才颇觉尴尬——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不思虑周全的一日……
还是他其实一直到现在,都还在不安?
李治看了看两位兄长,低头不语,良久才道:
“大哥四哥,象儿和欣儿他们,都很想你们……明日,稚奴便请人将他们送入内里,你们见一见罢?”
李泰闻言,黯然:
“欣儿……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见他呢?毕竟,我连那样的话都说出口了……”
“别这么说四哥。欣儿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知道你是真心疼爱他的。”
一时间,三兄弟默然。
良久,良久。
承乾才轻轻一笑道:
“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诉我,我会如今日这般,能与两个弟弟欢喜共饮……我是再不信的。”
“我也是。”李泰苦苦一笑:“打死都不信,杀了我,都不信。
所以……说起来,稚奴,四哥是得敬你的……说实在话,起初,四哥怨你怨得要死……可是很快,四哥就发现……
唉呀!松了松了……全身上下,都松了。也不再如以往一般,总觉得心中胃中有个无底洞,需得不停地吃些东西填着了……你瞧瞧,四哥的玉带,可都松了许多……身子骨也精神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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