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春阳已有些刺眼,晒得青石板道白晃晃的,舜钰同傅衡沿着廊下走,槐花一串串粉嘟嘟的垂荡下来,其味揉与人的鼻息处,有浅淡的清甜香。
傅衡手抓一黛青锦绸包袱,里头有几件换下的襕衫,并肩而行的,是冯舜钰。
刘唐学正二人被监丞带至绳衍厅纠举惩治,已去三日,如何处置未透出丝毫风声。
摊到大事的冯舜钰,除全监书生皆晓得有这号人物外,她过的还算平静稀常。
三两监生迎面,擦肩走间,眼神游离闪烁地将舜钰溜瞟。
“两个先生就是为他打破了头。”
“他是何来历?让先生这般待见?”
闲言碎语隐约,随风飘入傅衡耳里,看看舜钰愈发清淡的神情,由感而发:“凤九进监后诸事不遂,过几日我带你去孔庙里,给祖师爷烧把香去,定会否极泰来。”
舜钰身前嗡嗡飞来只黄蜂流连不去,她用手扇了扇,睨他一眼:“孔庙平日可不允进,偷去又犯学规,我还是太平点为好。”
“不怕,修道堂的欧阳斌等几个,每至月考或季考,都会去孔庙里祭拜求个好分数,屡试不爽,还不曾被察觉过,我俩就去一次,怕甚么。”傅衡不以为然。
舜钰嗯了声,忽儿瞧到园里古槐树下,一监生拣了朵粉色槐花簪于妻鬓上,阳光透过叶片缝隙,零星筛在他们年青的面庞上,映进彼此眸光流转里。
心头由起艳羡,侧身朝傅衡微笑:“阳明兄可自幼订过亲?或有中意谁家的姑娘?”m.22ff.
傅衡听得心动,满面喜色的道谢。
恰那小妇人听得响动,抬头见有人来,忙把手浸清水盆里洗净,再理齐整微散的鬓发,这才站起迎前,仰脸笑道:“傅少爷可是有衣裳要洗晒?”
傅衡忙把手里的包袱递上,又从袖笼里掏出二钱银子给她。
那小妇人只接过包袱,钱却不拿,摇头说:“银子不急,待我洗好晾晒干,你来取时再付不迟,就二三件衣裳,给一钱银子便好。”
舜钰看她接拿间,那双手皴裂的厉害,一道道割痕经水泡得肿胀,青青白白的,只叫人看得触目惊心。
傅衡也注意到了,咬着牙道:“我给你二钱银子,你去买点香油膏涂手,莫全给郝天禄拿去。”
那小妇人笑面一凝,朝后退两步,语气转了淡薄,俯身回礼,生疏道:“傅少爷两日后来取衣裳吧,这里气味腌臜不便逗留,你还是早些回去。”
说完转身快走,一掀帘子进得屋里去。
傅衡挠挠头看向舜钰,满脸疑惑:“我话里皆是好意,她怎并不高兴?”
世间万物众生,皆有善恶、好坏双面。
太学府内数百上千监生,有寒窗苦读,一心求功名,品行端正者,亦也有被双亲威吓而来,只知玩耍打闹,聚众惹事厌学者。
想必平日里,这可怜小妇人屡受调笑戏弄之苦,听闻傅衡那番关心话而杯弓蛇影,遂冷眼驱赶。
“你这个大傻呆!走了。”舜钰嗓音懒洋洋的,只因春阳洒在肩胛处,暖融融一片。22ff爱书网
十几膳夫正在热火朝天的劈柴,装不经意的扫去,视线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看了稍会,这才绕过经风吹得哗哗作响的老槐树,同傅衡径自去了。
........
回至吏部衙门,沈泽棠坐于紫檀雕花太师椅上,面容严肃冷峻,抬手揉着眉心,只闭目凝神。
侍卫端上滚滚茶来,又悄悄退下,徐泾、沈恒、李炳成立于堂前,知晓沈二爷在想事情,遂不敢扰,只静静等着。
半刻过去,沈泽棠才睁开眼眸,端起茶碗吃茶,神色已趋于平静,眼神也渐柔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