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激的凶性大发,浑然不顾右手的伤势,向前踏了一步,左手顺势自腰间使了个冲拳。
安生面色发白,狮子迅奋印对他的消耗还在他的想象之上。面对这只比自己脸还要大上一圈的拳头,还没有调息过来的安生已经没有余力再施展一次大手印。
但他并没有放弃。这个自小便被迫面对生活种种阴暗的少年郎,早已经习惯于用自己的一切去战斗。手断了他还有脚,脚断了他还有牙齿,牙齿崩了他还能用头撞。
他就是这么一个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百折不挠百死不僵的少年郎。
安生下意识的将还在轻颤的手伸向自己的腰间,握住那把随了他十年的柴刀。当他的指间触到柴刀裂开的木柄,仿佛又变作了那个天弃人厌却偏要活的坚强活得精彩的小乞儿。
双手牢牢抓着柴刀的刀柄,安生向着牛妖的拳头恶狠狠的劈将过去,似是要将这十五年来所有的辛酸苦楚,所有的不甘愤恨,化作了一腔热血劈将过去。
天不容我又奈何?地不容我又奈何?原就是无父无母一弃儿,管它甚的天地君亲师,通通皆是狗屁。天不容我我就劈了这天。地不容我我就翻了这地。你要杀我我就先杀了你。
在安生那颗无比坚韧的心脏中心,有一粒比尘埃还要微小的绿色粉末。这粒绿色粉末便是融在安生心中的苦蝉之心。
当安生被牛妖的拳头逼迫的挥出自不甘心的一刀,更准确的说是安生心生出种种不甘之时,这粒微小的苦蝉之心生出变化。
苦蝉之心上抽出更加细小的绿色根须,这些根须直接扎在安生心室的嫩肉之上。
苦蝉之心与安生终于的联系在了一起。
佛宗之中,凡大德之士,于修行之初皆会发菩提心。菩提意指觉悟。菩提愿乃自觉之心,也就是根本之心,本我之心。
菩提心是法身慧命的种子,佛宗也有:“初发心时便正觉”的说法。可以想见菩提心的重要。
在这世间诸多信仰佛宗的信徒眼中,菩提心往往意味着渡人之心,慈悲之心。佛宗中,那些大德之士所发菩提心却也常常与渡人慈悲有关。如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安忍不动,静虑深密的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而实际上,佛宗的菩提之心并不一定就是渡人之心,慈悲之心。菩提之心当是最本我之心。安生这种阴沟臭水中泡大的非正常少年,怎么可能会有渡人之心,慈悲之心?
已经想通为何生,为何死的安生,他的最本我之心只是想要活下去的心,所以这想要活下去的心就是安生的菩提心。
在生死一刻,安生所思所想就是他所发菩提心。当他心发菩提,苦蝉之心自然也就有了回应。
这颗不知何人所遗的苦蝉之心,抽生出小小的根芽,长在了安生心肉之上,以安生的菩提心为根本,在须臾之间化作了一棵青青葱葱菩提树。
于是,安生眼中的世界变得更加生动。
这种生动并不是因为安生眼中的世界多了些什么。实际上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只不过安生眼中的山水似乎在向着自己倾诉着什么。
就好像安生看到离着自己不远处,一块黄褐色的岩石块下,生出一株小小的绿草。安生的视线并没有能够看透岩石,只不过岩石下的绿草在向着安生表述着自己顽强的生命力。
安生的眼睛看懂了野草的表述,所以他便知道了岩石之下生着这样一株草,同时他还看到三十八天之后的晨时,这株野草终将顶开压着自己的千斤之石。
我便是这野草,安生突然想到。他不是温室中生养的花草,开不出娇艳美丽的颜色。他只是一株野草,哪怕他已然能够修行。
做一株野草真好。安生如斯想。野火烧不尽,巨石碾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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