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轻松了许多,他们对望了一眼,重新拿起铲子,一铲一铲地把黄沙填回去。大人木然地看着这一切,时不时又擦拭一下流过脸颊的汗水,头顶的太阳像是一个绝望的赌徒,把最后的热量都吐了出来。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热了,好像始终有一股恶寒盘踞在他心肺间,他想打冷战,想伏在地上呕吐一番,然而他身体回答他的只有流汗,不停地流汗。
从挖掘开始,这五个人谁都没有开口,像是谁都没有胆量惊动那被埋下去的东西,即使是当沙子完全填平,他们还是不敢说话,舌头像是被麻痹了,胆怯地躺在口腔里,纹丝不动。
两个衙役看了看他们的成绩,然后转头望向大人,他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这块沙地平坦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大人最后看了一眼那一小片让他胆战心惊的金huáng sè,他仿佛看见沙砾下那不见天日的黑暗中,那团白布下面伸出了一只苍白干瘪的手,正拽着他的魂魄往下陷。他不敢再看下去了,咽了一口口水,他听见自己用沙哑的嗓音说:“上马。”
一行人再次消失在晃眼的日光中,只剩下了那片沙地阴沉地躺在这灼热的一片死寂中。世界又回到了杳无人烟的状态,只有狂躁的风,有时送来一些沙子,有时带走一些。
许葫芦在鸡叫前就匆匆起床了,事实上,昨晚他几乎没有睡着过。他吃了一个他家母鸡刚下出来的生鸡蛋,便拿起了昨晚已经准备好的包裹。他女人看着他忙这忙那,有好几次开口想要提醒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声。出门前,许葫芦又去床边探望了一下他的儿子。许小押还是紧闭着双眼,一张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却苍白得像是打过霜一样。他最后嘱咐了女人几句,就赶在太阳上山前跨出了家门。
瓜州的太阳很毒,从晋昌走到三道沟外差不多需要一天的时间,所以他必须加快赶路。之前他告诉他女人会在明天日落后回来,语气不容置疑。
在路上他遇上了几个同路人。他们一开始对他都很友好,但是当他们听说许葫芦是要去三道沟外的万人坪时,防备的神色立刻增加了。之后没有人再主动找他说话。对此,许葫芦求之不得,背上包裹里面的东西还是值几个钱的,他不愿意和陌生人走得太近。
当天中午和傍晚许葫芦都没有进食,只有在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稍微休息了一下,期间他谢绝了同伴递上来的干粮,也没有要把自己的食物同别人分享的意思。当天开始擦黑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到达了苦峪城,往那个方向再走一个时辰就是塔儿寺了。同伴们纷纷向他告别,一个心地善良的同伴还特别叮嘱要他小心一些。
挥别了这些临时的伙伴,许葫芦继续前进,一天的艰苦跋涉后,包裹里的东西变得格外沉重,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今天的任务。
最后一丝余晖被收进了地平线以下,天空变成了一种纯粹至极的深蓝色。而天顶方向,黑幕已经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徐葫芦允许自己停一下,拿出一些干粮。因为没有水,吞咽这些山药干变得异常艰难。等他胡乱将就了几口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群星在深邃的天幕下睁开眼睛,冷漠地看着这个孤独的旅人。
“不远了。”他自己对自己说,像是在打气,其实是因为他想听听人声。接着,他继续前行。不久之后,一道向上倾斜的土路横亘就横亘在他面前了。万人坪,这个名字真讽刺。那个土坡甚至挤不下一百个人,而自从命案之后,去过那里的人加起来总够也不会超过一百个。土路的尽头,一个模糊的黑影矗立在夜色中。如果再走近一点,他会看到朽烂的台阶,断裂的门框,直指向天空的圆柱,躺在杂草下的条凳残骸,还有各种让人不快的动物:老鼠,蝙蝠,甚至还有蛇。
这里就是茅桥老店,在命案发生后没多久,县令曾经打算把整栋建筑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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