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德殿。偏殿。近午。
君贵放下朱笔,从御案上的奏表中抬起头来。他有些头疼,一上午与群臣的议论耗费了太多的心力,这影响了他后来的工作速度。他双手揉着太阳穴,缓步踱到窗前。
远山托着一盏新茶,近前柔声问道:“陛下,公事办累了,用点茶水吧?”君贵摇摇手。
晨明,他就将远山和秋池召回来服侍了。他为一种久违的孤独感所折磨,亟需旧人们淹然若化的熟悉和亲切来慰藉。这于远山和秋池,自然是天外之喜。她们自从身份提升之后,近身事奉官家的机会反而大幅减少了,变得连滋德殿新晋的司设还不如。
浓荫掩映的漆柱回廊间,君贵看到了一行人熟悉的衣裾。
外间一阵次第唱礼之声。君贵心上一阵软弱,她终究还是来了。
他将眼睛看向殿门。帘栊掀起,果然君怜入内,远远一福:“臣妾见过陛下。”君贵尚未答言,君怜已经看见了远山和秋池,不由一愣。远山和秋池忙向君怜致礼:“臣妾见过殿下。”
“呵,圣人来了。”君贵整顿了辞色,平静道,“请过来坐。”又向秋池道:“给圣人奉茶。”
“不劳章娘子,”君怜温言道,“叫内侍们去做就可以了。”一面依言走过来,在窗前圈椅上坐下。
“无妨。”君贵说着,向秋池使个眼色。秋池原不知帝后之间目下是什么状况,正在默默察言观色,闻言,忙去托了一盏茶来,躬身道:“圣人请用。”
君怜从紫烟阁出来后,一路反思昨日言行,渐感自己在谏阻毁佛一事上设辞过于刚硬,反而很难遏制君贵的莽撞。回到中宫后,她坐立难安,思忖半日,决定亲自来一趟滋德殿。
君贵见君怜接了茶,便也从远山手中接了茶,顺口向侍从们吩咐:“你们全都出去。”忽然想起远山和秋池已经不再是宫官身份,又带点歉意道:“你们两个,也先回自己阁子去吧,少时再来。”众人应喏,施礼而退。
殿内只剩了帝后两个人。
两个人都在慢慢品茶,都在掂量着昨夜争执后的第一句正经话该怎么开头。良久,君贵放下茶盏,看向君怜,眼睛里满是询问。
君怜便也放下茶盏,带着一点笑意,柔和道:“听说官家下了朝后又一直在前殿议事?劳累了半日,午后就别看书了,还是闭上眼睛好好歇歇吧。”
“嗯。”君贵心中忽地一痛,颔首道,“我的确觉得好累……”
正在此时,忽然殿外一阵小小的喧哗,依稀还有王景通求恳的声音:“长公主请少待!陛下和殿下正在议事,请容臣先进去禀报一声!”
紧接着,鹭娘的声音传了进来:“圣人也在?那太好了!让开,我要进去见他们,用不着你禀报。”
“让长公主进来。”君贵向殿外大声道。
未几殿门打开,鹭娘气乎乎闯了进来,拿眼往内一张,便直奔君贵跟前:“荣哥哥,你到底管不管?你管不管!”
君怜忙起身迎着鹭娘,拉了她的手安抚道:“怎么了鹭娘?别着急,来,坐着慢慢说。”
“嫂子,你给评评理!”鹭娘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又看向君贵。
君贵也起身走到她跟前,关切道:“鹭娘,这么大动静,什么事啊?”
“你自己问张永德这个大混蛋去!”鹭娘委屈道。
“抱一?抱一怎么了?我看他素日待你挺好的呀。”君贵笑道。
“假的,都是骗人的!”鹭娘哭道,“假惺惺、装模作样、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哼,总之他就是个大骗子!大骗子!”
“到底怎么了,跟嫂子说说,好不好?”君怜忙替她擦着眼泪,柔声哄道。
君贵隔窗向殿外张望一下,问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