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这念头,君贵打算拿《太白万胜诀》测算一番,想想,又作罢了。对于天命,他的态度在笃信和怀疑之间游移。他总归是相信自己力量的时候更多些。
他屏退所有的侍从,在一侧的罗汉榻上躺了下来。罗汉榻上的瓷枕是御窑新制的,呈跪马状,马背上的锦袱有些薄了,坚硬地硌着他的脖颈。他将手垫在颈后,侧眼看着铜狻猊头上袅起的香烟。
铜狻猊,也是铜制的。
他想跟君怜商量一下铜佛的事。而且,佛门乱象丛生,如果要下手整顿,又不仅仅是销熔佛像那么简单,他需要与她充分探讨各种可能性;
此外,还要跟她念叨几句向训他们西攻秦凤的进展。王景已经从散关出兵了,战事在即,他虽然不怎么担心,但还是十分牵挂;
还要聊聊近期李三哥和抱一麾下禁军的训练事宜。军中蹴鞠赛赛出了几个马步尖子,很得他欢心,那日去禁军校场,自己一时兴起,还下场与他们玩耍了一番;
还要讨论一下罗城的扩建和旧城改造问题。王朴遣人去树立界线旗标时,不是没有遇到阻力的,老百姓中,有人将这种钦定扩城与打着官方旗号进行的田地兼并混为一谈了;
还要问问她对于制定一部大周刑法的想法。此事刑部呼吁已久了,他也知道各州郡县乡的判案标准不统一,而且普遍存在着冤狱,父亲在位时,就一直想整治,奈何时机却并不成熟,目下,此事似乎可以提上议事日程了;
还有,弘文馆那边就搜集古籍之事来请旨,他也想听听她的意思……
千头万绪。
想做个好皇帝,就得有精神去从容应付这千头万绪。以前有君怜陪着,他总是精神百倍的。他原本是个不畏艰难的人。
午膳时,君贵破天荒没有宣召任何人作陪,连观音和训哥儿也没叫来,就一个人闷闷地在后殿暖阁草草用了。膳后,他回到寝殿去歇午,又破天荒地一觉睡到了申初。桌上的奏表堆积如山,他忽然感到很累,没有心思去处理。到了晚膳时分,他遣王景通去坤宁宫,请圣人带着皇子皇女过来陪膳。
有观音和训哥儿的地方,就有笑闹声。两个孩儿好几天没有机会跟爹爹好好玩了,今日见爹爹似乎没有摆出那种急匆匆的辞色,便争相猴到君贵身上来索要自己正当应分的宠爱。君怜见状,忙轻声叫孩儿们下来,不可扰了爹爹清静。君贵连声说无妨,纵容两个孩儿挂在自己身上,左一口右一口由乳母喂饭。侍从们想帮忙又无从帮起,全部拿眼神请示圣人。君怜便摇摇头让他们退下,尽着君贵乱宠孩子。
晚膳毕,君怜起身告辞,带领孩儿们回坤宁宫去安歇。君贵也站起身,看着君怜殊无亲昵之意的脸,讪讪笑道:“那好……你们就先回去吧……”
他还有话想说,可是含在嘴里,憋在心里,欲言又止。
“臣妾告退,官家请早些安歇。”君怜简单一福,转身率领孩儿们和一众侍从离去。
君贵呆立原地,默然良久。
坤宁宫。后殿。夜。
君怜在灯下看《释氏六帖》,孩儿们在暖阁中各自睡熟了,她有了空闲。廷献、莲叶等人轻手轻脚在殿中照料庶务,不时为她送上一些茶水点心之类的东西。
殿外一阵次第致礼声,君怜从书上抬起头。帘栊摇晃,殿门开启,君贵迈步进来。
君怜并没有过多的惊讶,站起身远远一福,淡淡道:“官家来了。”君贵笑道:“嗯,给你送本书看。”他走近她,从怀中取出《太白万胜诀》递出:“这是以前抱一给我的书,原本早想着要给你看的,结果往我那里一放,倒忘了。今日翻书架想起,赶紧给你拿过来。”
君怜接过书,一笑:“多谢官家想着。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观日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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