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德殿。晨间。
殿门开启,常朝散朝。身着紫衣或绯衣、腰佩金鱼袋的群臣鱼贯而出,沿着丹墀逐级而下。
翰林学士承旨徐台符紧走几步,赶上了比部郎中王朴的步伐。
“文伯!”徐台符叫道。他和王朴都是先时晋王“扫地班”的成员,彼此间是比较熟悉的。“啊,从远。”王朴回头看看,便停下等他,两人一齐往下走。
“陛下适才降谕的事,依你看,到底是什么来路?”徐台符问道。
“哪件事?陛下适才降谕的事可不少。”王朴笑道。
“就是钦点咱们二十人撰写文章那事啊。”徐台符道,“每人写一篇《为君难为臣不易论》,以及一篇《平边策》。这两篇文章的主旨,谁跟谁也挨不上,突如其来一起交代下来,倒教我一时摸不清官家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呵,这有什么难解的?”王朴道,“官家适才不是说了么,目下中原甫定,而吴蜀幽并未平,是以让咱们这些文学之士出谋划策,议议该如何平定这些边患啊。”
“可是,议论为君之难与为臣之不易,跟平边有什么关系呢……”
王朴笑了一下:“你想想这两三个月来,官家一直挂心的是什么事?求贤、求谏啊。官家爱拔奇选俊,底下便冒出了各色奇人怪才。官家鼓励臣工指摘为政得失,底下便应和旨意纷纷上表评点朝堂人事。据说这类奏表中,有切中肯綮的,也有溜须拍马的,有借机抱怨的,也有相互攻讦的……朝堂上下,京师内外,七嘴八舌闹了个不亦乐乎。……嘿嘿,据我看,此事目下也到了该消歇消歇、该收收口子的时候了。”
“哦……”徐台符恍然道,“官家是要通过咱们的文章,来平定朝堂内外臣工们的心思,去消歇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去滤除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音……”
“对,官家不过是要大家将心都收回来,踏踏实实的,将目光转回到大事上。”
“大事?朝堂之上,哪件不是大事?”
王朴顿了一顿,看向晨光熹微的远方,“据我看,官家眼下所关注的最大的大事,就在这‘平边’二字上。”
滋德殿。偏殿。日间。
书案上公文堆积,要是依着君贵往常的速度,此时他应该已经将奏表处理了一多半了。可是今日有些不同。他没有看那些奏表,他的目光,始终在手中的几卷手书上来回逗留。
平边策。平边策。平边策。
古之圣王,欲使四境平靖、海内宾服,最正确、最合乎王道的途径,便是修治自己的文德,以德行感化四夷,令他们主动前来朝贡拜服……
这样的陈词滥调,在二十份答卷中居多,君贵匆匆扫一眼便将它们丢在了一旁。目下他手里剩下的,是礼部侍郎窦仪、御史中丞杨昭俭、翰林学士陶榖和比部侍郎王朴的文章。这几个人关于平边之策的核心只有一个字:战。
战。这与君贵自己的志向和方略不谋而合。
好,战。
那么,怎么战?需要攻取的边国那么多,先打哪个,然后打哪个,接着打哪个,最后打哪个?换言之,一统江山的路线构想是怎样的?
每个人都给出了不同的路线图。
最后,剩在君贵手里被反复阅读的,是王朴的文章。
王朴花了很大的篇幅论述了一件事:应当首先攻取江南,以及如何攻取江南。
江南。
在君贵自己的优先级链条上,那同样是排序第一的目标。
沉吟良久,他看向侍立殿侧的刘奉武:“宣王朴进宫。”
滋德殿。偏殿。晌后。
匆匆由刑部衙署赶来的王朴获得了官家的赐座,君贵甚至命侍从奉上了新茶与果子点心,准备与他长谈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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