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众臣尽皆大惊失色。
“飞卫!你怎么说话呢!”林远忙呵斥道,邓锦更吓得立即去捂他的嘴。飞卫挣扎着,奋力推开邓锦,一脸不忿。
林、邓二人满头冷汗,一齐伏地向官家拜道:“官家!官家息怒!飞卫年轻,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心里难受,说话一时不知深浅,求官家不要降罪于他!要怪,就怪我们两个做兄长的没有将他带好,求官家责罚臣等就是!”
君贵勉力收敛着怒气:“你们都给我站起来!他心里不服,你们替他认罪管用吗?让他说,你们都别拦着!”他挥手屏退一应内侍宫官,踱到挺得笔直的季飞卫身前,看着他的眼睛冷静道:“说吧,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当着朕和圣人的面,有什么都可以说。……朕保证,今日此殿中,无论谁说过什么话,朕都一律不予追究。”
季飞卫双眼泪光闪烁,咬牙道:“十六岁,臣就跟了官家。……官家那时候还不是官家,不是晋王,不是大将军,甚至,连将军都不是……那时候,官家是指挥使,又非常年轻,我们几个一度还跟着郭府中人的称呼,管官家叫过‘哥儿’……
“也就一年的功夫吧,我们最初汇集到哥儿身边的那班人就固定下来了。曹大哥,许大哥,林哥哥,邓哥哥,孙哥哥……臣是最小的,那时候,他们都管臣叫卫小子……
“臣来的时候,除了有一身武艺和一副傻大个子,别的什么都不懂。哥儿不仅叫曹大哥他们照顾臣,还亲自教臣如何妥帖办事。野营睡觉的时候,他们永远让臣睡在哥儿身边,睡在最里面,因为那是最安全的地方。……臣的爹孃死得早,臣早已忘记了被人宝贝是什么滋味。可是,来到哥儿身边之后,臣很快就想起来了……
“有件事,官家也许不记得,可是臣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是在晋北跟契丹人打完一场大仗之后,臣没受什么大伤,可是臣太累了,竟一下子瘫倒在地睡着了。等醒来,臣已经躺在了营房中。曹大哥他们告诉臣,是哥儿让出了自己的马,把臣绑在鞍子上驮回来的。……臣去向哥儿请罪,哥儿……哥儿当时说了什么,自己可还记得么?”
众人无语地看着他。
季飞卫继续说道:“……哥儿当时对我说:‘战场再大,咱们只有彼此;天地再大,咱们只有彼此。我把你们带出去打仗,就得把你们带回来,不管是抬在担架上,还是驮在马背上。飞卫,刀箭无情,可咱们要生死与共,不离不弃。’……臣不知道哥儿有没有对别的部下说过这样的话,反正,臣是第一次从主官那里听到这样的话……从哥儿那里离开之后,臣哭了好久……
“哥儿升将军那年,许怀信大哥在一场激战中负责断后,结果被贼军砍死了。后来哥儿疯了一样,带领我们冲回去抢他的尸首……说来好笑,那时候,臣居然希望死的是自己。臣简直是迫不及待地想去死,只为了自己死后,留下的这具不值钱的躯壳,能够得到主官和一群弟兄这么不要命的保护……
“官家,臣是个直肠子,大喜大悲,大哭大笑,从来没有瞒过谁。臣原本一直以为,官家身边,就是臣此生的归宿了。……臣怎么也想不到,臣废了一条腿后,官家就不再要臣了!臣固然知道,官家要整顿禁军,要遴选新锐,要汰退老弱病残。臣不幸变成了这个样子,官家推行新规,自然会先拿身边的人下手,好就势堵上别人的嘴。……可是,官家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咱们君臣的往昔情分么?官家以前说过的话就都不算数了么?对于跟随了这么多年的弟兄,官家为何如此狠得下心来?!……”
季飞卫一面说着,泪水就一面毫无顾忌地哗哗流淌。林远、邓锦听了他的哭诉,也禁不住悲从中来,相陪着流泪不止,哽咽难言。
君贵伫立原地,勉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含泪默然良久。
他是要整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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