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飞卫就要被迫离开禁军了,这让他们极度伤感。互相几句衷肠一诉,便至抱头痛哭,涕泗滂沱。
良久,哭声消歇。却有一阵歌声兴起,渐渐越来越大,直至冲上云霄。林远嗓子好,歌声是他起的头。他们所唱的,是打从他们少年时代就流行的歌儿,根据唐代刘禹锡的诗谱曲的《浪淘沙》。
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九曲黄河万里沙……
那个时候,他们是那么骄傲和自信。他们知道大河会淘去大沙,而埋藏在沙底、渺小却含有金子般才华的自己,终究会有出头之日。……然而今日再唱此歌,他们才恍然惊觉:自己,也终将会是被大浪淘去的那一层泥沙。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们?为什么会是现在?
官家硕果仅存的三大近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季飞卫的今天,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明天。他们已经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消磨在了军中,他们真的不愿离开。
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禁中。坤宁宫。前半夜。
君怜在灯下看书,心思却并不在书上,看两行,又盯着灯烛的焰心发呆。尚宫唐氏轻轻走过来,回报观音和训哥儿已经睡熟,东方氏和刘氏等侍从各自如常相陪。君怜颔首。
未几,廷献入内,回报道:“圣人,臣问过刘奉武,官家仍在忙公事,还没有开始夜练呢。估摸着,官家还得一阵子才能过来……”君怜颔首。君贵一向有晨练和夜练的习惯,每天两次舞剑或打拳,可以健身,可以清心,甚至可以排忧解难。新婚初期,君贵练习时君怜总是在一旁相陪的;有了儿女之后,这种陪伴难以坚持,就只能偶尔为之了。
“知道了。”君示意采儿屏退旁人,方看向廷献。廷献忙过来躬身问道:“圣人?”
君怜略一思忖,沉声道:“廷献,我要遣你出宫,为我办两件事。”
廷献肃然一揖:“是,请圣人吩咐。”
“头一件,你回到邺都家里拜上王爷,禀告他下月的天清节,符氏定会被允许入京觐见。届时进献给官家的寿礼,土产风物之类,略有些即可,不必过多;最重要的,是请王爷立即倾符氏满门之力,绘制一张全天下的地图。你记着,不光是大周目下的州郡布局、山岭江河、道路要津等情况要详细,江南、西蜀,乃至契丹、岭南,能做到多详细,就做到多详细。尤其江南。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廷献表情凝重:“臣明白。”
“第二件,你对我说过,幼年时曾得到青州大慈悲寺方丈的指引。此番你从邺都出来,便去趟青州,私下打探打探这位方丈的近况,回来详细禀报我。”
“是。”廷献答应着,疑惑地抬眼看了看君怜,欲问又止。
“不必问为什么,此人倘若一切安好,我要派他个大用场。所以,你务必将他的端底探查精细。”
“明白。圣人放心,即便方丈移驻别寺,臣也必定找到他,才敢回宫禀报圣人。”
“好,此事不能拖延,办得越快越好。明日我会给你出宫的对牌。收拾妥当之后,立刻动身吧,多带些银两。”
“是。”
这当儿采儿入内,到君怜身旁轻声道:“圣人,刘奉武来传官家口谕。”君怜忙说请,一面站了起来。一时刘奉武入内,见了君怜,忙笑容可掬地疾步趋前揖道:“圣人请别拘礼,官家说了,不是谕旨,就是命臣前来传个口讯,说今晚不来了,请圣人过滋德殿。”
君怜微笑道:“好。”
翌日。禁中。滋德殿。日间。
君贵坐在高高御阶上的宝座中,李重进、张永德在御阶下北向而立,二十名少年军士排成两排,以军礼北向半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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