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中臣不比等去见了他们?”另外一边大宝殿中,媚娘皱眉,一边儿看着镜中侍女替自己梳理长发的玉梳,一边儿慢声细语道:“见他们做什么?”
“似乎是那位中臣公子自己先进去的,倒不是贺兰二兄妹出来的。”明和低声道:“不过娘娘,如今已然开了春,这两兄妹也不能再留在宫中了。依明和之见,越早送出宫去越好,免得多生事端。”
“在本宫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兄妹还能生了什么事端出来?”媚娘摇一摇头,叹道:“说到底,不过是两个没了娘的孩子。就是那敏月心性毒气些,她一无亲二无靠的,能指望的也只有素节上金二人。如今本宫把他们兄妹留在宫中,正是为绝了这条根。也唯有如此,他们才不会再兴出什么事端了。”
明和张了张口,似乎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默默行了一礼,便心事重重地走出大宝殿,去替媚娘寻找妆发的新花儿。
拎着花篮儿,他恍恍惚惚地走着,脚步虽慢,脑子里却是快了——贺兰兄妹的事,李弘的事,中臣不比等的事,还有素节上金的事,甚至李治的事……
桩桩件件,都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以至于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然走出了九成宫正宫的范围时,已是人在九成宫后的佛堂前了。
伫足雪地中,抬头望了望那鎏金大字的宁心居三字半晌,才转了转眼睛,大步往里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他只手推开,对着跪在佛前的那道挺直身影,明和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傅。”
那人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这个时候,你该在守着娘娘的。”
一边儿说,他一边儿徐徐地起了身,瘦削的身形,若一杆旗般立着,又再三对着佛像行了礼,这才转头过来含笑望着自己的小徒弟。
明和的眉目一展,笑开了。
片刻之后,佛堂之后。
碧色茶汤被注入茶碗之中,带起一片腾腾的热气,在雪日冰景之中,格外叫人生了几分精神出来。
瑞安凝神看着小徒弟忙忙碌碌地前后备置东西,又望了一望地上空空如也的花篮,摇一摇头:“你不该在这儿的。”
“无妨的,娘娘这几日梳妆时,总是得往后推。”明和放下茶盏含笑看着师傅道:“不然的话,那见宾迎客的事情,也是颇累人的。”
瑞安闻声便是一皱眉:“这可不好。一国之母,份属应当,你需得劝劝娘娘,却不能这般再从着她。”
“明和明白,所以早早儿就着人去请了主上同来大宝殿用膳,想来……”望了一望一侧的计时壶,明和转头回来笑:“此刻主上怕是已至大宝殿外了。”
“那你还在这里坐?”瑞安一挑眉:“看来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了。”
“的确是件紧要的事……”明和叹着气,将这几日宫里的情形与师傅说了,又特别将自己与媚娘早上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与瑞安,然后低声道:“师傅,明和总觉得,娘娘这些日子,实在是不似之前的行事果决。但若论起来,却也没有见娘娘行差踏错。又何况人人都说万一真的行差踏错了,也总有主上在,所以今日这事……”
他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又摇了一摇头:“明和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明和多虑了。”
瑞安盯着他,看了好久,才缓缓道:
“你跟了我这么久,学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其实换个角度想一想,又何尝不是师傅们带着你这么久,教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若以师傅所见,你性子沉稳谨慎,比起行事果辣的清和而言,你却是最妥当的那个。既然你这么说了,说明你心中早有定论。”
明和倏然抬头:“师傅……”
瑞安点头:“毕竟如今师傅已非局中人,所以有些事,也只能从你们口中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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