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沉默,看着怀中的她,只能沉默。
好一会儿,媚娘才又淡淡道:
“其实论起来,媚娘与元舅公,却实在是同病相怜——这道旨意一出,伤的又岂止是媚娘一人之心呢?
只怕元舅公比媚娘看得更清楚,此诏看似是在限制媚娘,实则……却是逼着媚娘成为治郎手中那把剑,只待氏族一派彻底平定之后,便要由媚娘大开杀戒,尽除关陇一系诸首了——
特别是身居其首的长孙无忌,治郎的亲舅舅。
所以,先帝才要将孩子们托与元舅公……因为他知道,对此时的媚娘而言,最重要的不止是治郎,还有孩子们。
为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所能做的事情,任谁也想不到的。
先帝正因太清楚这样的道理,所以才这般设计——他要借着孩子们,逼得媚娘不得不与元舅公两立。
是不是?”
李治惊然抬头,看着她,又沉默,好一会儿才俯下首,一滴泪落在她颈间:
“你……明白?”
“媚娘方将已然说过了,先帝要的,是天下太平。所以诸势不可尽除,却也不可放任其坐大。那么他便需要一个人,能够替生性仁怀,不忍过多杀戮的治郎做些治郎绝对做不出的事情来。
比如……
在氏族一派尽皆已平,关陇一系虽有必要保留,却也不必尽留的时候,出手整治那些关陇首席。以平氏族之怨,以安天下之心,以得朝堂平静,更重要的是……
可将军政两权,紧紧握在治郎手中,天子之威,难再有人可敌……
是也不是?”
李治长叹一声,只能抱着她,默默流泪。
“先帝真的是很疼爱治郎呢……”
媚娘叹息,依入李治怀中,眼泪已干,只留满面艳羡:
“为了治郎,他几乎将心肠都算得尽断。为了治郎,他竟敢将这大唐天下,锦绣江山,全做了一局棋盘……
甚至连自己最忠心的好友也背叛……
他是真的很疼爱治郎。”
李治摇头,默默落泪,半晌才徐徐开口:
“可是……他给我的,却始终都不是我要的……”
媚娘沉默,半晌才轻轻一笑:
“天下父母,不是尽皆如此?”
李治也只能沉默。
……
次日。午后。
太极殿中。
李治呆呆地坐在玉案之后,耳边还响着昨夜媚娘说的那些话。没多久,他放下手中朱笔,双手撑额,闭目而静。
一呼一吸之间,他只觉满心焦痛,如火灼,如炎烧。
一旁侍立的德安,心中是矛盾的——身立李治之侧这些年,他便是再如何不若李治媚娘般颖慧无人可敌,却也是非同一般的见识。
是故不过一夜,他便彻底想明白了那道遗旨的真正用意。
所以,他难过,又庆幸——难过,是为了媚娘终究要被逼上了这么一条路,庆幸,也是为了媚娘终究要被逼上了这么一条路。
然而于李治……
他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名为君臣,实为幼弟的青年,只能沉默。
不过这样的沉默,不会太久。
不多时,便有长孙无忌,禇遂良等人入内,议政。
李治再如何难过,却也要收敛起来。好在长孙无忌似乎也与他达成了一种默契,只口不提昨日遗旨之事,只是尽述近来朝中政局。
初时,李治倒也有几分淡然,可当听到禇遂良一力而心,尽是要他尽快下旨,平定高句丽之乱,以安先帝之灵时,不知为何,一股无明业火,便从胸口涌出,几欲让他当朝冷脸。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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