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宫高大巍峨的城墙挡住了不来就不强烈的阳光,人站在阴影里,只消片刻的功夫就会遍体生寒,城墙不但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寒风,高处的气流带着微微的呼啸掠过小儿豁牙一般的垛墙,低处的气流冲击到城墙上,卷带着尘土打着旋在城墙前徘徊,想要冲破这面城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宫门打开了,那些气流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下子就扑了出去。郭开顷刻间被弄了个灰头土脸,让这清冷的天气又多了一抹凄凉。
吐了两口沙子,郭开擦拭了一下额头并没有的汗水。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的年纪,哪他妈来的汗水。郭开这样做,只是掩饰一下心中的惶恐而已。这样做卖国贼的罪名是背定了,说不定还有些二百五会不远千里跑过来干掉自己。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郭开相信一定会有这样的蠢货出现。
没办法被逼到了墙角也只能这样做,为了赵国王室也为了大赵的百姓。没人知道去年的旱灾给赵国带来了多么巨大的伤害,数九寒冬许多饥民已经没有吃的了。好多地方已经有人开始饿死,易子而食已经不是新鲜事儿。郭开见过那些双目呆滞的人,确切的说他们已经不是人。只是一群野兽而已,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你,就好像看着一顿大餐。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居然伸着爪子就往前冲。
屠村这样的事情不是发生了一处两处,都是吃人吃疯了的家伙,自行组成团伙作案。往往一个村子就是一个团伙,他们去外村抢劫。凡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都弄回来吃,自然也包括人。
家里若是有小孩子,一个看不住就没了。没了的意思是,真的就没有了。甚至连骨头都不会留下来一根,好多时候骨头都被砸碎,用小竹管吸里面的骨髓。真正做到了敲骨吸髓!灾年的人们,不会放过一丁点儿能吃的东西。
沿着青石铺就的直道,郭开艰难的行走在赵王宫当中。或许过不了多久,这里就将是秦人的天下。到时候,自己与赵王的命运将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但愿那个赵高能够做主,也但愿秦人能够信守诺言。
走进大殿之中,赵王正斜倚在卧榻上。一手持着酒杯,一手在旁边宫人身上揩油。那宫人穿着十分清凉,几乎和没穿衣服差不了多少。嘴里含了一口美酒,嘴对嘴的往赵王迁的嘴里面送。
大殿里暖熏熏的,十几名舞姬正在卖力的舞蹈。看起来跳了有一会儿,好多舞姬已经气喘吁吁。不过看到赵王兴致颇高,也都咬紧了银牙坚持着。这年月混饭吃不容易,事实上赵王现在不用处罚她们,只要将她们打发出宫,她们这些没有劳动技能的女人,就会死的很难看。说不定,有些人还会成为别人锅里的一坨肉而已。
见到郭开进来,赵王迁挥了挥手,身边的贴身内侍便拍了拍巴掌。那些歌姬赶忙施礼,然后如蒙大赦一般的退了出去。那些乐官也退了出去,就连赵王迁身边那美貌的美姬也退了出去。刚刚还人满为患的大殿,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巨大的烛山映照着赵王迁那惨白的脸,赵王宫虽然表面奢华,但却没有换上昂贵的玻璃。所以大白天,仍旧要点那一人多高的烛山。
“事情办好了?”赵王迁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多年的酒色生涯早已经掏空了他的身体。
“都办好的,赵高答应不毁宗庙。大王按韩王安例,置邑供养!秦军进城之后也不会妄加杀戮!诸王室若有从者,可随大王一同去采邑。”郭开弓下身子,言语中有无尽的苍凉味道。当年三家分晋而后创立的赵帝国,已经日暮西山即将走到自己的尽头。最为大赵最后一任相邦,郭开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大营就好,孤这个大王也真的当够了。自从长平一战开始,我大赵就好像在一座慢慢干枯池塘里挣扎的鱼儿。现在已经到了水源枯竭的时候,即便是挣扎也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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