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亭也是一打眼,看见江水眠坐在下头。一群旗袍的太太里,她穿着法国洋装,有稍显稚气的编发,看起来更像是家里的大小姐。
他似乎有点小朋友在升旗大会上打招呼似的眨了眨眼。
陈青亭独撑场面,站在台上能把所有人的眼都吸过去。
她小时候教过陈青亭一些功夫,这也是他武旦最为出彩的原因之一。她虽然不懂戏,但陈青亭唱腔高亢圆亮,行动又矫健轻快,翻的冲打的狠,双眼明亮,唱的人心里一股澎湃热气。周太太喜欢戏,坐在前头听得很是高兴。
唱完了总要出来谢场的,陈青亭是卸了头面穿着件青布褂子下来回话的。他脸不窄不瘦,面上有层恰到好处的皮肉蒙住了骨骼,显得一张脸净润的很。半月的双眼皮深深的,眼睛微圆含着光,嘴一抿一笑,更让人觉得和气暖喜。
不少票友说他卸了妆那张脸,有半分宋末造像的人间欢喜,无关男女位置,看得人心里头舒坦。
当然江水眠长的脸和本人差距大,陈青亭的菩萨嘴一张开,也是个喷毒液的家伙。
江水眠坐在周太太后头,偏头问旁边的王轩宣:“陈青亭很有名么?”
王轩宣细长的手夹着细长的女人烟,放在细长的腿上,偏头道:“我也不懂戏,可也都听过这位的名声。如今名旦里头唱短打武旦的太少了。今日请玉帅也不是小事儿,是五爷跟我说周太太喜欢武旦,说他能找人请陈青亭过来唱唱。”
江水眠挑了挑眉:姓卢的会推荐陈青亭过来?
他之前不还一副看陈青亭不爽的样子么?
王轩宣笑道:“武旦,在台上唱的永远都是快意恩仇。这陈青亭唱过的戏码,不是孙二娘c杨排风,就是扈三娘c梁红玉。想想有趣,中国女人平日活成这样,一上了台,各个竟这么胆大有活泼,可敬又可爱,搅得天翻地覆。然而女人本身不能上戏台,演这些巾帼的都是男人,你说是不是更有意思了?”
江水眠觉得她怕是联想到她自身了。
王轩宣偏头看她笑道:“我这话说的不合适,卢太太喜欢武旦么?”
江水眠:“我不喜欢戏台上的武旦,我喜欢真的扈三娘梁红玉。”
王轩宣笑:“我也喜欢。她们老叫我大王熙凤,可我连王熙凤能忍的那点窝囊都忍不了。更何况这儿也不是荣国府。这陈青亭唱得不错,哪次你再来石园,我出钱,请你听戏。”
陈青亭敬了两盏茶,周太太道:“快敬我们大王熙凤一杯,要不是她介绍,我今日听不来这样一场好戏。”
江水眠跟王轩宣邻座,都站起来,陈青亭听见大王熙凤这样的叫法愣了愣,转脸看向王轩宣。她笑的柔,人极为纤瘦,哪有半分得理不饶人的精悍劲儿,人跟手里的烟似的细成一缕。
王轩宣端着茶杯,笑道:“唱的有意思,打出手更做的漂亮,不只是底子好,气势更好。看眼就演出了那份不服输的倔。以后真要成名角儿啊。”
陈青亭本来正在跟江水眠对那种孩子气似的对眼神,听见王轩宣这么说,笑着回头,十分人精的客气了几句。王轩宣眯眼一笑:“看着长得真是乖,可天底下还没有几个真性子软的唱的了武旦。”
江水眠心道:这还真没说错,这家伙就是孩子气又死倔的性子。
只是周太太不舍得陈青亭走,道:“等晚上老周来了,咱们吃罢了饭,再让这位青爷上来唱几句吧。听得我心里好生舒坦。”
王轩宣自然不能说不好,陈青亭就笑了笑,说那便留下。
散了戏,她们一帮太太又上楼去找个阳光好的地方打牌打麻将,搓了没一会儿就听她们说男人们回来了。
江水眠觉得这一天就是赶场子,纯粹是作为“卢焕初的媳妇”这一珍稀动物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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