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和儿子也接到这里来了,老婆在家做饭,负责孩子的生活,有空的时候还被他赶出去坐在街头巷尾帮人擦皮鞋。老婆不愿意,他就给她一脚:"老子的钱就这么好挣的?"
孩子还小,在交了借读费,给校长和老师送了礼物以后到那所民办的贵族学校上小学一年级去了。他一直在内心很蔑视自己的同乡,有了一点钱就像守财奴一样紧紧的拽在手里,要不就拿回家去盖一栋两三层小楼,却不知道把孩子带出来读书,给孩子一片广阔的天空,让子孙后代成为城里人,他永远记得汪峰唱的那句歌词:"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挣*怀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
多好啊,"我要的一种生命更灿烂,我要的一片天空更蔚蓝,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这才是他的希望,也是他们一家人的希望,更是他儿子的希望。他有时候累了,坐在家里一边抽烟,一边喝酒,一边听儿子像和尚念经似的读书,就在憧憬自己年老了,那些和他一起出来谋生的同乡都回乡下养老去了,天天一个人坐在阳光下等死,他却能坐在街心花坛边看孙子嬉戏,乘着公交车免费全城旅游,找家**净净的美容院刮胡子,到饭馆里吃香的喝辣的,那该是多好,多么惬意的事!
平时的时候,黄大军也和他的老乡一样,骑着一辆柴油的农用三轮车,让手提喇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回收--电视、空调、洗衣机;冰箱、电脑、热水器!"慢悠悠的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转悠,到了中午随便在街边找家便宜的小吃摊,炒盒饭,三两酒,边吃边看那些城里女人鼓鼓囊囊的**,看那些西装革履的城里男人到处赚钱,看那些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
只是一周里可能有一两天,黄大军会在夜晚出门,他可不像他的那些老乡那样,白天看准地方,晚上去小偷小盗,去剪居民的电线,去锯人家的空调管、去砸广场上的铁栅栏,去敲居民的水表箱……那都是玩命的事,就是被人家巡夜的保安打一顿也受不了。他不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会开着他的那辆江铃轻卡到周边的县区走一趟,他可有好几个**的供货商,近郊、山区还有江南那边都有他的联系人和联络点,所以他才最终决定买下这辆来路不明的厢式货车,有了这辆车,他才觉得自己和那些同乡有了天壤之别,他才会有"我要飞得更高"的雄心。
那个黄龙区的俞老幺是自己找上门的,在他的那间从地上一直堆到天花板的旧报纸、破纸箱、锈迹斑斑的乱铁丝、装修拆下来的半截镀锌水管和被用火烧得发黑的铜丝的破烂堆里转了好几圈,似乎有些不屑的样子。他就给俞老幺递了一支烟,顺口问了一句:"坐坐嘛,师傅是哪里来的?"
俞老幺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黄大军就知道有戏了。他知道那个距城市不过数十公里的黄龙区,有一个全国规模最大的化工厂,有一个刚刚新建的全国最大的单晶硅生产厂,有一个全市唯一的民用机场,还有一些屈指可数、财大气粗的国有企业,当然,还有国家投资数十亿新建的深水港,沿长江推进的好几条高速公路,已经快要竣工的那条快速铁道线,那可是块肥肉!
黄大军有些窃喜,也有些兴奋,但他依然不动声*,給俞老幺倒了一杯绿茶,就慢慢和他聊天。俞老幺并不喝茶,一边抽着烟一边还是满屋转悠,后来才停下来,对黄大军说:"我家里有些东西,不知你收不收?"
他就跟着去了。
俞老幺其实就是若*个和他一样,就是黄龙区的失地农民,就是若*个在周边的那些大型企业、建筑工地、船厂、火车车厢、高架桥,过山隧道工地,以及那种现在正在黄大军的车前耀武扬威超车的平板货车上顺便"顺"点东西的人物,就是若*个知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闲人中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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