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军医放下随身的医箱,躺在分配给他的帐篷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帐篷门口空荡荡的,王离指派给他做学徒兼侍卫的那个小兵不在。估计是跟着王离出征了吧,郭军医想,那本来就是王离的亲兵,昨晚一番动乱,王离的亲兵死伤惨重,他的身边正缺人手。
那小兵挺机灵的,学东西快,嘴也活络,很得郭军医青睐。郭军医知道王离名义上派他来做学徒兼侍卫,其实还有监视的意味在,怕郭军医什么时候偷偷跑了,但他没做过让郭军医不愉快的事情,两人虽是监视和被监视的关系,楞是把交情处得极好。
郭军医早盘算过了,这小子要是能脱了军籍,跟他回山,这一身医术,倒是找了个不错的传人。连带想到他那女儿,肺痨大病不死,活下去也不易,正需要一个懂医术的夫婿
思绪被门口传来的一阵响动打断了。一个陌生的秦兵来到帐篷口,粗声粗气地问:“郭方士在么?”
郭军医起身走出帐篷:“我就是。”
那个兵侧身让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俯身查看地上晾晒的几种草药,闻言转过身来,捋须笑道:“郭小子,好久不见。”
郭军医一看到那老者,脸色一沉,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恭谨行礼:“郭葵拜见薛老。昔年一别,是好久不见,要是能一直不见就更好了”
老者慢悠悠走到帐篷前,郁闷道:“别这样,你们一个个都当我瘟神啊,避之唯恐不及,我虽姓薛,又不是薛天尤其是你小子,当年不是老夫多嘴那一句,你师父肯收下你做徒弟?哼!合着现在做方士了,在军营里当了军医,就以为你有多了不得了!”
郭军医一本正经赔礼道:“薛老教训得极是,是郭葵失言了。”
薛老毫不客气地走进郭军医的帐篷,跪坐下来,郭军医赶忙端壶进水,薛老喝了一口热水,半闭着眼睛,回味良久,睁眼道:“听说你治好了你女儿的痨病,可有此事?”
郭军医叹气道:“肺者娇藏,痨病虽去,伤及六腑,祸及终生。正要跟薛老请教一下,小女这病,如何得治?”
薛老捻着雪白胡须笑了笑:“刚才还说能一直不见我就更好”
郭军医道:“郭葵不想见到薛老是真话,见到了想请教薛老医术,也是真话。先祖有祖训留下,待人以诚,宁真不伪。如果说真话让薛老不喜欢,郭葵也不敢强求。”
薛老爽朗笑道:“哈,待人以诚,宁真不伪,哈哈哈,令先祖在齐国‘滥竽充数’的时候,老头子我就认识他了,想不到他东蒙西骗一辈子,居然留下这样的祖训坑你们这些小辈!看看你,你师父那么厉害,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混得一点名气都没有,还被人随便抓到边境,只在一个小营里当个小小的光杆子军医,手下连该有差役都没有!你就是只学到你师父一成的本事,只要跟你先祖一样,来个‘滥医充数’,怎么不也得去咸阳城好吃好喝住起来。”
郭军医平静道:“先师有言,巫术误医。郭某不才,略通医术,不通巫术,唯愿救死扶伤,其他方士如何招摇撞骗,我管不着,依着祖训,我只管好我自己就好了。”
薛老摇摇头:“孺子不可教也,你师父也是个死脑筋。算了,你们老郭家爱怎么装就怎么装吧,合着你郭小子又不姓薛,我管你家死活作甚。”
郭葵拜伏于地,诚恳地请求道:“小女的病还请薛老教训则个。”
薛老叹口气:“也罢c也罢,怎么都跟老郭相识一场,见死不救,以后死了也没脸去见那混球。”他朝郭军医挥挥手,“郭小子,别装模作样了,起来吧。你知道的,老头子我要是不想开方子,始皇帝来求我也没用。老头子明知道你小子不乐意见到我,还乐巴巴跑到这来,就是想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治好的肺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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