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 , 这苦楚胜过世上最熟的黄连。
一声仓皇而突然的咳嗽从我身下溢出,像刚刚失去一只手禁锢的喉咙得到充足氧气 , 贪婪吮吸过头呛了自己,我身体狠狠抖动 , 僵硬垂下头 , 曹荆易紧蹙的眉宇和张开的干裂的薄唇 , 在我视线里一点点扭曲,一点点舒缓 , 他从这昏暗又温柔的晚霞里回过神 , 笑着看向麻木惊呆的我,“你说的,我醒了你做什么都可以。君子无戏言,女人也不能。”
他声音极轻,断断续续 , 我未曾来得及回答 , 急促的呼吸从染满鲜血的胸腔传出,一下下撞击我的锁骨 , 黑衣也无法遮掩住 , 一道深深的冗长的伤口chā着巴掌大小的玻璃 , 车bàozhà的霎那,斜斜刺入他骨头。
我能看到金色弹头 , 陷在皮ròu内纠缠不休 , 他每呼吸一口,脸色便苍白一分,玻璃和子弹就更深入半寸。
他奋不顾身的一幕 , 像轮回的电影在我眼前反复,锥心刻骨。
我捧着他的脸,又哭又笑像一个病入膏肓的傻子。
“我很痛。”
我哽咽说我知道。
他清俊的五官在我两副掌心,“有没有办法止痛。”
我腾出一只手按在他伤口,为他止息源源不断淌出的血,那样的温热和粘稠,令我怕极了,可现在由不得我怕,我这样堵住总能拖延一会儿。
“大夫马上就来。”
他惨白的唇上毫无血色 , 只有逐渐渗出的青紫,“等不到来 , 我就痛死了。”
我惊慌问怎么办,阿碧在我身后沉默片刻,起身躲远了些。
我仍是仓皇无措 , 四下寻找我该怎么办 , 曹荆易忽然闷笑,“她都懂的事,你怎么还不懂。”
他艰难抬起手,按住我的头将我压下,嘴唇擦过他唇角,他本想继续,可他肩骨被车头撞击,碎裂了一块,根本支撑不了他的动作 , 他蹙眉闷哼了声,手从我脑后踉跄垂落。
我抱紧曹荆易 , 在他鼻梁和眉眼间细细亲吻着,很浅很轻 , 生怕让他更痛 , 我这样吻了几秒钟 , 他含笑说,“好了很多。再往下些会更好。”
我唇贴在他人中和上唇处 , 控制不住气笑 , “你都这样了,还想占我便宜。你这辈子太不正经。”
他好笑无奈握住我的手,从他身下一滩血泊中拾起,“我什么样。这又不是我的血。”
他轻轻掸去我掌心和指尖的血珠,“如果我流了这么多 , 还能有命和你说话吗。”
我知道他还在骗我 , 这些都是他的血,如果只是一星半点 , 他不会虚弱到这个地步 , 我咬着牙不吭声 , 雾气又浮了满满一层,他冰冷的手指触摸上我泪痕斑驳的面孔 , 他这样轻拂了许久 , 直到擦净我脸上的血污与水痕,露出原本的模样。
他凝望良久笑了声,脸孔偎在我胸怀 , 我小心翼翼捧着他,用自己体温给予他一丝热度,让他身体慢一点冷却。
“你哭起来很美,原来女人的确有梨花带雨这一说。”他舔了舔嘴唇,食指卷起我一缕长发,“如果不是看你流泪,我会很心疼,我一定常让你哭。”
他声音越来越微弱,伴随长长的唏嘘的尾声 , 我几乎快要听不清,我怀抱他惊慌无助 , 扭头问阿碧大夫什么时候来,她朝远处望了望,“快了 , 已经上了十字坡。”
十字坡到这边还有十几分钟 , 我不知他还能支撑多久,他流血的速度开始缓慢,地上的血浆甚至凝固,我脸埋在他短发里,哭着求他坚持,再等一等。
在我急剧绝望的颤抖里,他忽然喊我名字。
“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很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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