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的时候,泪流满面的他被孤独所啃噬剩尽,一步一步的堕进了黑暗的深渊。
现在的他也许正在那个空间的某处被怨虫吞食着不断再生的血ròu,又或者反过来咬下昔日的同伴来填补身体上的空虚吧。
我心里明白,纵然怎样懊悔都无法回头。何以一直没有坚持下去,背后的原因我是知道的。无法信赖泪水、承诺、感情的我,已养成一种恶劣自私的本能而无法改变,极度厌恶着这样的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以前。始终传达不了任何心意,分不清是恋情还是感谢,就此别离。
都是我的错。
虽然正是这个过错,阿荆才会拥有了送我回来现实世界的能力,而我却是怎样都高兴不来。这就是所谓悔疚的心情吗?陌生的难受感在胸臆间深沉得有如泥沼般。
别无选择,在这既心酸又哀伤的精神状态下,我迎接了一连串的复康疗程。再胡思乱想什么补救的法门,亦只是徒劳无功的虚梦罢,如今的我只剩下「现实」啊。
纯白色的四面墙壁里,谁也不在了。
现在,我的世界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夜里,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拿过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的大口喝着,才突然惊觉床尾旁边的胶椅上,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坐着一个白衣黑裤的年轻男人。
透明的月色穿过病房的玻璃窗洒落在他的侧脸上,十字架形状的银耳环反shè着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环境中凝望住我的,是一双令人熟悉的狭长眼眸。
他的四周飘漾着雾里看花似的澄澈气息,连白衣上的血污也变得毫不显眼,整个人的存在感很是淡漠、深沉,不知怎的使人联想到躺在灵柩里的冰冷尸体。他已经不再是活生生的人类了,我是知道的。是逝去的残影执着地显现在我的眼前而已。
我难过得心头哽塞,明明不想哭,也变得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对不起,要不是我逃避现实,你就不会变成怨灵吧。」
阿荆没有说话,绽放着如常的愉快笑容,仿佛是在说他一点都不介意。
正当我把身子哄近他的时候,却看到了不该看见的恐怖景象。
一条又幼又长的怨虫从阿荆的眼眶与眼球之间钻出来,慢条斯理地蠕动着一节节的硬壳,翻开了没有半点血色的苍白眼皮,还拉扯出几条染着血液的粉色ròu屑。它探头探脑的,仅仅露出了部份的身躯,尾端依然藏身于他的眼内。
我的脑海中只余下一片空白的茫然,不寒而栗的恐惧感向毫无抵抗力的虚弱身体重重袭来。原想惊呼出声,却是怎样都叫不出口,仿佛一说出来就会一语成忏似的。一想到这个被怨虫所喋食的人是一直以来守护着自己的阿荆,我只能隐藏着不安的情绪,挤出虚假的温婉笑容直至最后吧。
为此,我用尽力气僵直着背部,强逼自己面对过去的罪孽。
大概是觉得把我吓着,阿荆用溃烂渗血的手掌掩过半边脸孔,微微侧过身,满脸歉意的苦笑了。
「阿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那时我能够再努力一点点,你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我的声线带着明显的哭音。
阿荆笑意不改,却轻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望着我,显得很是落寞。
他那薄弱的存在感迅速淡去,郁郁的身影连带着最后的亲昵感消逝无纵。
椅子上已经空空如也,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灰白色的世界里存在过似的。
我又变回孑然一身。
「阿荆?」我轻唤了几声。
然而,他没有再出现眼前。
应该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吧,我如此想着。
是来告别吗?还是单纯来确定我过得怎样?
抑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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