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嗤了一声,“女子安心在后方相夫教子便好,上什么战场呢?自有男子保家卫国……依我看,不如趁着这次事情,解散了女营算了。世人不肯领情,那是他们不知好歹。”
他倒不是瞧不起女子,只是觉得如今这个世道已经很艰难了,没有必要如此“苛待”女子。
李赟不赞成地摇头,说道,“靖容先生这番言论,赟不赞同。正如主公所说,正是因为世道艰难,众人自顾不暇,故而女子才需要挺身而出。不管是相夫教子也好,保家卫国也好,这都是个人的选择。有人喜欢绣花针,自然也有人喜欢武装不爱红妆,该尊重才是。”
杨思眼睛一斜,觑了一眼李赟。
这个傻白甜说起这些头头是道,嘀嘀咕咕没完没了,“赟倒是觉得主公做得很对。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想办法将女子当成易碎的玻璃保护起来,还不如教授她们如何保护自己,如今这个世道,很多人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里还会顾得上旁人眼中的弱势女子?”
听到玻璃二字,杨思不禁想起某一日书童失手打碎了卫慈的玻璃茶杯,那玩意儿的确很脆。
理智上,杨思是赞成李赟这番说辞的,的确没毛病。
他一路从南方北上,见了太多太多流民。
见过丈夫逼迫妻子为妓,不顾对方啼哭,向路人收取钱财,只要给钱便能对他妻子为所欲为;见过父亲将年幼的女儿售卖给牙行贩子,女儿在一旁啼哭,他和牙行贩子你来我往,只为了多争取那么几文钱;见过易子而食,将女儿和旁人交换,换取人肉充饥……
世道对人很不公平,对人之中的女子更加不公平。
杨思摇着头叹息,“你家主公倒是怜香惜玉之人。”
不过——
他又道,“如今这个世道便是如此,哪怕你家主公出点是好的,可是世人愚昧蠢笨,眼里只有利益,心中仅有贪婪。好比这次,你家主公不是被这么点儿破事急急召了回去?”
姜芃姬组建女营,女兵能领到饷银,她开设育婴堂,收留被家人恶意遗弃的女童和女婴,直接或间接地救了多少人命?世人会感激她么?依照杨思所见,未必呢,她恐怕要惹一身骚。
李赟心中颓然,但又无可奈何。
“世人皆愚昧,与一帮蠢若虫豸的人计较,实在是给自己找气受。”
杨思讥诮地道,“女兵本就违反了世俗,各方面都不如男兵,真不知道你家主公折腾这个做什么?他是真心实意为了这些女兵好,但是人家以及人家的亲人,他们愿意领情不?”
此时此刻,姜芃姬正面对一群杨思口中的“虫豸”,底下跪着十数位百姓,下有年纪不足六七岁的男童,上有五六十的老妇,跪在后面的是两个衣衫整洁的女兵,垂着头,神情木然。
姜芃姬记得这两个女兵,前一阵子犒赏军营,提拔攻城战中表现优异的兵卒,其中便有这两个女兵,一人被提拔为百夫长,一人则管着后勤医疗部队的琐事,大小也是个官。
正巧,这俩个女兵还是姐妹花。
听姜弄琴说,这两人颇有天分,正准备好好培养,以后再拔高一些。
这次,她匆匆赶回,正是因为这两个女子。
姜芃姬来的时候已经了解了情况,眼神不善地扫过那几个面色有些刻薄的百姓。
“你们说,你们要将女儿领回去,不在女营了?”她问道。
年纪最长的妇人说道,“是的,小的怜惜孙女儿,她年纪也大了,是时候嫁人,免得耽误。”
姜芃姬嗤了一声,道,“可我记得,这两姐妹是最早一批进入女营的。那时候县城之中议论纷纷,百姓传闻女营是妓营,你们将她们送了过来,路上非打即骂,如今说这话,脸不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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