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们又一次被登门催缴的税吏们弄得蒙头转向。
往年征粮除了照例由县衙出布告和散发“粮由”――也就是催缴通知单之后在县里的官仓前设柜征粮,等着四乡八镇的农户们自己挑着稻谷上门缴粮。要等到这一阶段结束之后,才会进入下乡催征的阶段。但是今年却是不同,几乎各县户书的手下们全部下乡去,一面催缴钱粮,一面大造丈田的声势。
一时间,从拥有数千亩水田上万亩山林的大地主,到只有几亩薄田的普通农民都惴惴不安起来。
作为原有税收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士绅们自然是不愿意搞这所谓的税改的,对于税改的第一脚丈田和随之而来的确权,他们更是仇视万分。不管原有的税收制度多么的混蛋不合理,但是他们却是已经在这个制度下混得如鱼得水风生水起,成为了最大的得益者。如果这个新的税收制度开始实施,那么势必每年夏秋两季要交出大把的钱粮来,如果上面再为了政绩玩一个追缴历年积欠钱粮,那他们就要倒足了大霉了。
想想自己多少年来拖欠的钱粮,还有通过飞洒、诡寄、挂户等手段所获取的利益,绅粮大户们很不甘心!南粤军打仗平乱是好的!保卫桑梓,平定贼匪洋夷更是没得顶,可是,宁远伯他老人家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蛊惑,居然要重新丈量田亩,登记产权,这不是明摆着滋扰百姓,令民间骚动不安吗?!
也有那胆子和实力都小些的地主,心中惴惴不安的想着自己是否会因为拖欠钱粮太多、太久被拉到衙门前枷号示众。照着大明律,百姓和士绅在接到纳粮通知之后就要按时到县缴纳。期限有头限、二限、三限之分。三限一过,就进入到追比阶段,当即把欠粮户拿到衙门隔三日五日的行杖追比,也就是脱了裤子打板子,更有令人颜面尽失的,就是枷号示众的。戴着一面十几斤、几十斤的木枷跪在衙门前,不时的被一旁看守的民壮衙役敲上一棍子,嘴里还要高声唱诵着自己的罪名,因为什么被枷号示众。
不过大明律多年以来也已经荒废,很多地方也就是说说而已。
一般在地方上稍微有些面子和势力的人物。一张有着自己功名头衔的名帖递上去。说明我的同年是谁,同科是谁,同门师兄弟是谁,衙门巴结还来不及。那里还敢如此行事?所谓为政不得罪巨室就是这个道理。如果遇到那种包缴的地痞青皮无赖之人。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是却是块蒸不熟煮不烂的滚刀肉,衙门里也是无可奈何。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地主们,则是和户房书办们攀交情、“讲斤头”谈条件。在耗米多少上讨价还价。至于那些致仕还乡的大老爷们,州县一级的官员少不得还要随时到府上请大老爷们就地方政事指点一番,他们有多少肥田沃土,也是一粒米一文钱都不会交给朝廷,州县一级衙门就算知道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少不得有那些一心要巴结的地方官员还要帮忙遮盖则个。
将严嵩父子打成贪污犯、勾结倭寇企图谋逆造反的徐介徐大人,在松江老家拥有十万亩上好田地,而万历朝的礼部尚书董其昌,更是田连阡陌,又有谁向他们收取一文钱的皇粮国税了?
如今一个宁远伯来了,就要从咱们的口袋里将大把的钱粮拿走?这种事情,孔夫子早已有明训,“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于是,当各地驻村、驻镇、驻县城的工作队开始兴致勃勃热情高涨的对所辖地面的土地进行清理测量,厘清是生荒还是熟荒,是水田还是旱田,是山地还是林地的时候,绅粮大户们的反击悄悄的开始了。
最早发现这股风潮的,是驻守在佛山、南海、宝安一带的第一混成旅吴六奇所部。
无数的没头帖子在祠堂、戏楼、茶楼、酒肆等处张贴,各种各样的说法私下里传播,绅士大户们很好的利用了自己的文化和话语权优势,将税收章程和土地清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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