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4章 濯香令:渐入囚笼(第1/3页)  雅西传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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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片灰黄色的稠密乌云在头顶压了许久,捱到下午,果然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院子一下子蒙了白,石刻花缸上的雕纹都看不清楚,十几只孔雀缩在暖阁里切切察察,膳房终于做好了各式点心,由小伙计拎着食盒送进沐风堂。

    那些东西她原是不必看的,可出门前鬼使神差地掀开盖子瞧了一眼,正好看见一碟子鲜裹的小糖葫芦,山楂红通通圆滚滚,三个一串串在竹签上,身上的糖浆还未冷透,在青碧碟子上流出金黄黄一片。

    “这个撤掉,不要带了。”

    “怎么了,是澹台大人不爱吃这个吗?”

    “嗯。”

    “……那,那奴婢给拿出去。”

    春和到底也没听明白,只听话地托了碟子递给膳房的小伙计,就赶紧披上斗篷走进雪里,跟着宫云息一道走了。

    自此,彭师傅的小本儿上有了关于澹台槿的第一条记录:不吃糖葫芦。再往远处引申,想必太酸太甜或是果脯蜜饯类的都不爱吃。

    像她这样迟钝的人,在感情上不会用什么高明的手段,幼稚又顽固地守住了一根糖葫芦,就以为守住了一切的真心和忠诚。

    大概要过一段时间,她才会明白,爱人是不能被分享的。

    即便是在极度的苦难之中,即便是在善良的谎言之下,爱人也是不能被分享的。

    ————————

    仰仗澹台槿对生活中所有事物的冷淡和沉默,那条关于糖葫芦的虚假记录,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一直未被拆穿。

    宫云息骑马到澹台府的时候雪仍未停,天色倒是过早地暗了下来,漫出一片渺远无尽的黛色。跟之前两次完全不同,她再次站到院子里,那一大片银杏树已经褪去满身金黄,枝干尖尖细细戳着夜空,看上去艰涩又挣扎。

    子淇从修鱼三十三那里要来的名单未能如期送到她手上,琥珀犀一眼瞧见上面流民、浪客、身患沉疴之类的字眼,当即就将纸页丢进了炭盆里。

    百家司连日赶工统计出的诸多姓名家世被火舌打着卷燃尽,倒也没人觉得心疼,毕竟偌大王城,连春和都已经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风声吹得正猛,她此时登门造访,用意实在太白。

    回廊曲折,烛光温柔。雕花缀绢的木门推开,方圆数里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了她跟澹台槿两个人似的。

    两个各有所图,心怀私意,貌合神离的失路人,终于在明潮暗礁当中被推就在一起,互做了对方上岸的木头。

    说好听点,是门当户对情投意合。

    说难听点,不过是个红帖金字的买卖。

    春和费大功夫在她脸上扑了粉,她此时坐在桌旁,踌躇着不曾开口,跟尊精雕细刻抹了金漆的木头人偶也没甚分别。

    “宫姑娘不必为难,各取所需而已。”

    澹台槿体谅她,率先开了口,溶溶水水的眼睛如同烛光一般温柔,又多少让人看不透。

    木头人偶闻言,颇沉默了一会儿,才提了口人气儿返过魂来,冷冷道,

    “今日之事是我求澹台大人救命,大人不驳我的面子就罢了,哪来的各取所需?”

    “既是救命,也就不必拖了。”

    澹台槿避重就轻,未答缘由。彼时他伤未好竟,支使管家去取了红纸的帖子,当即提笔落了名姓,抬手递给她。

    未干的金墨浮在纸上,鼓起一个圆滚滚的小金珠,宫云息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那金珠像是被揉进了她的眼睛里似的,辗转揉捻着,把她的瞳仁磨得火辣辣得痛,又刺钉钉得酸,几要滚出两滴泪来。

    木头人是不应当流泪的,除非有人拿水浇了她。

    木头人自然也是不应当笑的,除非有人拿刀劈开了她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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