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惧惊,懵然无措。
西北军在这态势里一齐望向元修,元修跪在至亲的尸身前一动不动,春日照着男子的背,却始终照不到他的脸。
“爹”这时,虚弱的声音传来,元谦在三丈外,将手伸出。
面前忽然有黑风卷过,元谦如残叶般滚了两圈,仰面朝天时脖子被一只手狠狠掐住。元修依旧低着头,除了元谦,无人看得清他的眼,那是一双血丝密布的眼,似深潭化作血池,杀意滔天
那杀意却被一只手按住,暮青站在元修身后,问元谦“为何杀了我爹”
她不知元谦与柳妃的事,但隐约猜得出来,事到如今,那些过往她已不想知道,只执着一个缘由,尽管这缘由她也猜得到。
元谦笑了笑,目光随笑意而远,仿佛想起那年的江南六月的雨。他一生里第一次到江南,见到兰月尸身的那天下着雨,刺史府里,他扮成安鹤所带的宫人混在其中,却只能远远看着那尸身。江南六月已是夏天,那天却刺骨得冷,像孩儿刚去那夜,他想起那夜怀里的凉,只看着兰月的尸身,便觉得冷入骨髓。
爹杀了兰月,顺手让圣上背了残杀宫妃的黑锅,圣上不肯背这黑锅,下旨验尸彻查,来验尸的却不是稳婆,而是仵作。兰月在天下人眼里已是妃嫔,圣上竟丝毫不顾她的名节,让她死后也要蒙羞。
那验了兰月尸身的老仵作,他怎么可能让他活正好安鹤奉懿旨到了刺史府,他便在下过鹤顶红的毒酒里又下了毒阎罗,如此人是被毒死的,既可不露痕迹,又算他亲手给兰月报了蒙羞之仇了。
那天起,他走出刺史府,余生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仇。
那天起,一人走进了刺史府,从此从军入朝,也只有一个目的,那也是报仇。
他的杀妻害女之仇,她的杀父之仇,从此不共戴天,注定了今日。
他这一生寂寞渴求,到头来不是未遇见,只是一念之差,错过了。
那天去追兰月时,他本可让晋王的人假扮他,却担心离京太久,一旦扮他之人露了破绽,多年所谋便要毁于一念。
一念
一念之差,兰月付了性命,而他多年所谋也终毁于今日。
“六弟”元谦看向元修,那掐着他脖子的手和血红的双眼就在面前,对他来说却已然模糊,他看见的竟是年少时一同在府里的时光,“你我这一生,终究是被一个元姓给辜负了,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他愿如何,男子没有说出口,只是一笑,诉尽了一生的悲凉。
元修未动,直至指腹下的脉息渐顿渐停,他的手才渐渐发起抖来。男子深深低下头,两行热泪灼着五脏六腑,那手狠狠掐着已死之人的脖颈,却终究没有捏断。
我这一生,从志向与至亲不同那日起就知是苦,宁愿挣扎着也要去边关,只因不愿被这元姓辜负。辜负我的从来就不是元姓,而是至亲背叛,是你啊大哥
你若肯早说,哪怕爹娘不愿,姑母不愿,世人皆不愿,这世上帮你之人也必有我一个
为何不说为何不信竟至今日,弑父杀母,逼死钰儿,至亲死尽,了结一生
男子跪于兄长面前,久未动。
暮青也望着元谦,许久未动,不知过了多久,她仰头看了看青天,父仇已报,这一路的担子,是当卸下之时了。
然而,正是她仰头的一瞬,元修的身子忽然一僵,猛地起身,没有一句交待,纵身翻过城楼,直奔内城而去
此事突发,暮青回身望着城楼,觉得元修应该是想进宫,元家之人今日并非死尽了,而是还剩一人元敏
步惜欢已进宫多时,圣旨一直未到,宫里不知是何情形
暮青这才觉出步惜欢进宫的时辰有些久,而元修刚刚经历丧亲之痛,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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