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劝他回京,其实他们俩都清楚地知道,西门先生的身体大抵是熬不到回京了,两人立刻强忍哀切,暗自着手准备丧事。
渔舟想宣竹会试已过,理当回乡,于是先后修了两封家书,催宣竹火速回宣阳城。一者,西门先生是自己的恩师,对宣竹算起来也有半师之谊;二者,渔舟怕士林中前来吊唁的人太多,自己和钟若瑜应付不过来。她终究是女儿身,而且并未将游学嫡传弟子的身份公布于众,行事多有不便。
她左等右等,没有等回宣竹本人,连家书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多日滴水未进的西门先生居然坐了起来,渔舟、钟若瑜、茯苓先生心中都闪过不好的念头,齐齐聚在病榻前。
“老夫这一生大起大落,有过春风得意,也有过身陷囹圄,可谓是毁誉参半。晚年能够遇到千帆,没让游学毁在老夫手中,已是老怀大慰。且与茯苓贤弟冰释前嫌,不可谓不是了无牵挂。茯苓老弟,我驾鹤西去后,你早日让鸿宇认祖归宗吧。老夫早已修书一封,道尽了个中原委,你将此信交给他,他自会明白。”西门先生颤巍巍地从枕头下摸出一封信函递给茯苓先生。
茯苓先生迟迟不愿伸手,似乎不接过,好友就能多活一些时日。
“茯苓,莫要任性。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生在世,总有一别。”西门先生叹道,手中的信函又往前递了几分。
茯苓先生颤抖着手接过,立刻红了眼眶,转身匆匆出了门。
钟若瑜与渔舟纷纷跪倒在他榻前聆听最后的嘱咐,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若瑜,当年虽说是看在故人的情面才收了你做弟子,没曾想晚年却受了你诸多恩惠。你思虑周密,行事也一向稳重,为师并没有太多担心的。可如今,却还有一事需劳累你。”西门先生微笑道。
“恩师请吩咐。”钟若瑜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千帆毕竟年幼,以后就劳你照顾了。”西门先生叮嘱道,“你若是遇到裁决不了的事情,也可与她多多商讨,她素有急智,且手段诡谲,却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请恩师放心,这是分内之事,若瑜定不会让师妹受到任何委屈。”钟若瑜郑重地允诺道。
西门先生点了点头,久久地望着渔舟,目光带着慈爱与不舍。
渔舟膝行向前,握住了他干枯的手,哽咽着喊了一声“老师”。
“你是我唯一的嫡传弟子,任重而道远,要叮嘱你的话也最多。”西门先生缓缓地道,“不名一行,不滞一方,这是游学的精要所在。为师那些没能见过的风景,只能让你代为师去一一领略;那些没能收集记录的山川河流,也只能让你代为师一一去跋涉。振兴游学一门的重担压在你一人稚嫩的肩头,为师颇有几分不忍,却又深信你能够胜任。”
“请恩师放心,千帆一定全力以赴,继承您的志向,将游学发扬光大。”渔舟恭敬地应道。
“为师知道,你平日虽嘴上不说,但心中对老夫的那些不肖子孙,颇为不满。但是,为师要说的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且由着他们折腾去吧。作为游学弟子,要心胸坦荡,不应该将心思耗费在深宅大院中的阴私中。待你学有所成,再收拾他们也不迟。为师不阻拦你上燕京,但是两年内不可插手西门府中的事情,可是记住了?”
西门先生出自世族大家,西门一脉虽已没落,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如此叮嘱也是出自于对渔舟的拳拳爱护之心。否则,势单力薄的渔舟若与西门府对上,胜负难说,更重要的是怕坏了少年人单纯的心性。
渔舟心领神会,重重地点了点头。
“黄芪之事,为师也挂念在心。你得空后,亲自带着她回一趟北俄认祖归宗吧。大燕朝恐怕是再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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