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桃花盛开之时,上游冰雪纷纷消融,涌作一股澎湃激荡的春潮,沿着黄河的干流与支系奔腾而下,人称“桃花汛”。今年的汛期似乎有些任性,迟迟不肯消退,让各方的心情都如这河水一般不得安宁。
一直等到三月初三,潮头才稍稍平缓一些,已被淹没的河滩又重新裸露了出来。此时恰逢上巳节,郊外的水边游人如织。有求子的、驱邪的,冒着感冒的风险在春天的凉水里沐浴。也有踏青的、聚会的,呼朋唤友在桃林里吃喝玩乐。当然还有男女幽会的,尽找些没人的角落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因为过节,城门也比往常开放得晚一些。直到各处火把都已点燃,守卫才打算关门。他探头张望了一下,见外面已经黑漆漆一片,便准备动手。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林中已经休憩的乌鸦被惊起了一大片。在烦躁的呱呱声中,一匹奔马的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嘶哑的喊叫向城门冲了过来。
守卫揉了揉眼睛,也看不清这人是谁。他正准备招呼,这个衣衫褴褛的身影却呼啸而过,一下子将其刮倒在地。不久,一串急促的叩门声便划破了刚刚沉寂下来的夜空。
卫侯这几日一直睡不好,迷迷糊糊地仿佛总听到潮起潮落的声音。此时虽未就寝,耳中却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嘈杂声,让他怀疑是不是犯了耳鸣。
忽然,院外一声鬼叫,卫内宰扑门而入,跪倒在地上哀嚎:“大事不妙了!”
卫侯小眼圆睁,松软的眼皮子微微发抖,这才明白耳中的噪音并非幻听。他老人家毕竟见过世面,轻易不会被吓到,转身便斥责道:“慌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内宰吃吓,赶紧抹了抹鼻涕眼泪:“晋,晋侯竟然走水,水路派兵过来了。”
“水路?”
“是的。”紧跟着进来的卫巫探子跪在地上说,“晋都紧靠汾水,他们沿汾水入黄河,一路顺流而下。”
“不可能!这条水路在桃花汛期间是何等危险,普通船只根本无法行船!”
“这正是晋侯狡猾之处阿!谁也没有料到他竟敢铤而走险!”卫巫激动地声音都微微发抖,“三日前桃花汛见,顿时让芮国的朝堂炸开了锅。
面对群臣的激愤,芮伯的脸算是黒到了家。这次和会,从重获权势的雄心壮志到反被架空的各种尴尬,他和芮国的脸已经算是丢尽了。如今,别国的军队招呼都不打就杀到门口,更是连主权都要侵犯的节奏。再好说话的人也得翻脸了。
芮伯拍案而起,命司马速持虎符,到城北芮军驻地调兵。同时,他还聚拢城中各路卫队,和卫內宰一起奔赴晋军到达的东门。
刚走到半路,却见对面一路人马相向而来,火光将天空映得通红。传令兵急报,原来东门已经洞开,晋军正向他们冲来。
“怎么回事?”芮伯大惊。
“城中有内应开门。”
“完了,完了,定是那郑伯、申侯使诈啊!”卫內宰又开始哭哭啼啼,转身都想逃走了。
紧张气氛顿时在卫队蔓延开来。来者虽然气势汹汹,但却无冤无仇。这是要战还是要和,谁也说不清楚。就在芮国一方不知所措之时,晋军却突然转向,拐到另外一条街上去了。
芮伯、卫內宰和其他将领面面相觑,不知这晋军唱的是哪一出。半晌,芮伯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地盘儿,大喊一声:“快追啊!”
将领们琢磨着这事儿蹊跷,晋军不像是要正面冲突的架势,于是纷纷阳奉阴违,表面上在追,实际上都在控制速度兜弯路。七转八转之后,传令兵忽然来报,那晋军居然又出城去了。
芮伯是被耍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这是要干嘛?”
“启禀君上,晋军冲击了携城天子的驿馆,将他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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