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听到了,只要沈葭还在司刑监,我就没办法再在府里呆下去了,熬过今夜又怎么样,一屋子丫头的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即便熬过这一次,我终归是被他们拿捏在手里的,你护得了我一时,护不了我一世,况且……”
沈莙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复又直视着沈菱的双眼道:
“况且沈葭虽然糊涂,但罪不至此,她如今还在司刑监里头,我若不出面,她熬不过今晚,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沈菱怒极反笑,松开沈莙的手腕之后又捏住她的肩头,
“你敢再说一次,不用去司刑监,我现在就活剐了你!你出面就有用了?她就能熬过去了?她是个孩子难道你就不是?我照顾你这么些年难道是为了叫你白白葬送自己!?”
他将沈莙的手塞到后面跟来的秋桐的手里,发狠道:
“今夜你就歇在我房里,请大夫看看身上的伤,明日天一亮就收拾东西回宫去,从此再不要告假回府。这些腌臢事你一件都不许插手,我现在就去翰林院求相城陆家的长子,等你年满出宫即刻就嫁到苏州去。”
说罢用力掰开沈莙拽住他衣袖的手,对着秋桐吩咐道:
“把她领取随雅居,去府外请一个大夫,将人给我看牢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就如他话里说的那样,将沈莙托付给秋桐之后自己便匆匆往府门方向去了。
沈莙一直沉默地看着沈菱替她安排,直到沈菱转身走了才任由眼泪沿着双颊不住流淌,只觉得方才被沈菱攒过的手腕成了她身上唯一有温度的地方。
秋桐眼圈红肿,眼看着沈菱一转背沈莙就要往后门走去,不管不顾地死死拽住沈莙,不住哭道:
“小姐,不能去啊!咱们就按照二公子吩咐的做,就按照二公子说的做!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沈莙盯着秋桐崩溃的脸,用力地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自己衣袖上掰开,
“我会没事,可月苋她们呢?我就这么一干二净地脱了身,二哥今后又怎么在府里立足,他马上就要出仕了,怎么经得起那一屋子人的折腾?秋桐,你跟我的时间最长,这么些年二哥为我得罪的人还少吗?事到如今叫我怎么能不顾他的处境?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你知道的。今日我拿自己抵了出去,无论结果,从此我便再不欠他们的了。”
秋桐终于是撑不住了,放声痛哭,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当年听雨阁初见时沈莙瘦小的身子,一晃一晃地栽进了自己的怀里。
沈砚等人终于摆脱了门外小厮的阻拦追出来的时候,长长的回廊里只剩下跌坐在地的秋桐,问她沈莙的去向,她只打着哭腔重复着“不在了”三个字。
沈府后门对着的是京郊的路,偶有几个商人赶着车进京,疑惑地打量着这个时辰还在外头游荡的沈莙。
其中有个好心肠的商户看见沈莙一副正经人家小姐的打扮,偏偏又狼狈极了,以为她遇到了路匪一类的被劫了道,心生怜悯,上前询问之后便载了她一程。
沈莙不知道去东厂的路,马车上一颠一颠的,她就这般浑浑噩噩地跟着这个商户在京城里兜兜转转,那中年商户问她话也是十句中答不上两句。
直到马车突然在街口打了停,那商户对前头车夫问道:
“还没到地方怎么就停了?”
马车外头的车夫将声音压得低低的,略带畏惧地开口答道:
“前头是提督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像是‘九千岁’归府了。”
商户听得‘九千岁’三个字,也不敢再多问,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原处。他还没坐稳,却见身旁一直木讷沉默的少女却在此时躬起身子站了起来,回头对他道了谢便要去掀帘子,看动作倒像是想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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