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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空杯,盯了好一阵子。“不过你可以把她搞到手。”

    “搞到手?”我问。

    “是的,你可以同她一起睡觉,一同生活。在这个镇上,你可以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问题是其中没有心存在?”

    “心是没有。”老人回答,“不久你的心也将消失。心一旦消失,也就没有失落感,没有失望,没有失去归宿的爱。剩下的只有生活,只有安安静静无风无浪的生活。你想必喜欢她,她也可能喜欢你。你若有意,那便是你的,谁都没有办法夺走。”

    “不可思议啊!”我说,“我还有心,却有时找不见心,或者不如说找得见的时候不多。尽管如此,我还是怀有心终究要复归这样坚定的自信,正是这种自信维持着支撑着我这一存在。所以,我很难设想失去心是怎么回事。”

    老人沉静地频频点头:“再好好想想,还有时间供你去想。”

    “试试看。”我说。

    ——村上春树《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冬季的到来)》

    三座钟恬静地奏鸣着。麻雀在窗前鼓噪,提醒他是给它们吃东西的时候了……克利斯朵夫在梦中又见到了童年的卧房……钟声复起,天已黎明!美妙的音浪在轻快的空中回旋。它们是从远方来的,从那边的村子里……江声浩荡,自屋后上升……克利斯朵夫看到自己肘子靠在楼梯旁边的窗槛上。他整个的生涯像莱茵河一般在眼前流着。整个的生涯,所有的生灵,鲁意莎,高脱弗烈特,奥里维,萨皮纳……

    “母亲,爱人,朋友……他们叫什么名字呢?……爱人,你们在哪儿?我的许多灵魂,你们都在哪儿?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可是抓不到你们。”

    “我们和你在一起。你安息罢,最亲爱的人!”

    “我再也不愿意跟你们相失了。我找你们找得好苦呀!”

    “别烦恼了。我们不会再离开你了。”

    “唉!我身不由主地给河流卷走……”

    “卷走你的河流,把我们跟你一起卷走了。”

    “咱们到哪儿去呢?”

    “到咱们相聚的地方。”

    “快到了吗?”

    “你瞧罢!”

    克利斯朵夫拚命撑着,抬起头来,——(天哪,头多重!)——看见盈溢的河水淹没了田野,庄严地流着,缓缓地,差不多静止了。而在遥远的天边,像一道钢铁的闪光,有一股银色的巨流在阳光底下粼粼波动,向他直冲过来。他又听到海洋的声音……他的快要停止的心问道:

    “是祂吗?”

    他那些心爱的人回答说:

    “是祂。”

    逐渐死去的头脑想着:

    “门开了……我要找的和弦找到了!……难道这还不完吗?怎么又是一个海阔天空的新世界了?……好,咱们明天再往前走罢。”

    噢,欢乐,眼看自己在上帝的至高的和平中化掉,眼看自己为上帝效劳,竭忠尽力地干了一辈子:这才是真正的欢乐!……

    “主啊,你对于你的仆人不至于太不满意吧?我只做了一点儿事,没有能做得更多。我曾经奋斗,曾经痛苦,曾经流浪,曾经创造。让我在你为父的臂抱中歇一歇罢。有一天,我将为了新的战斗而再生。”

    于是,潺潺的河水,汹涌的海洋,和他一起唱着:

    “你将来会再生的。现在暂且休息罢!所有的心只是一颗心。日与夜交融为一,堆着微笑。和谐是爱与恨结合起来的庄严的配偶。我将讴歌那个掌管爱与恨的神明。颂赞生命!颂赞死亡!”

    当你见到克利斯朵夫的面容之日,

    是你将死而不死于恶死之日。

    (古教堂门前圣者克利斯朵夫像下之拉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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