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好奇:“请娘子赐教。”
她微微仰头,眼神指着旁边白矾楼呢,招待朝廷宿太尉那几天,泊子里酒山肉海,多是原封未动的,后来给散了附近老乡,我还去抢了好几盒子呢!嘿,那些山大王也真奢遮……”
“嘿嘿,梁山泊可是要空啦,以后咱这儿不打仗不剿匪,可算太平啦!”
“可北边儿还在打啊……”
“嘘!”
方金芝坐在驴车儿里,默默听着百姓言论,斜眼一瞥,流露出些许不屑之情。
为了这么点儿朝廷恩赐,就对狗官们卑躬屈膝,俯首称臣,也亏得是“上应星魁”的梁山好汉!
潘小园跟她挤在一个车儿里,此时忍不住微微脸红。她自己当然不在乎什么“封妻荫子”、“飞黄腾达”,可梁山上有的是人在乎——远不止宋江一个。她往日既曾以梁山为荣,此时也免不得微微羞耻,说道:“百姓传言定有夸大之处,不能尽信。”
不知梁山眼下是何状况,不敢贸然进入水泊地盘。于是在郓城县下辖的一个小乡村里停车打尖,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一行七人——除了潘小园自己,便是方金芝、包道乙、郑彪三个明教骨干,一路上已经跟新加入的周通、扈三娘混熟,虽然尚有语言障碍,起码磕磕绊绊的相互能听懂。再就是自称来淌浑水的史文恭,虽然无门无派,但见识极广,路上躲避官兵山贼,七成时间是他在拿主意。
当然,当着周通和扈三娘,谁也没有傻到把他的真名透露出来。潘小园只说他是江湖朋友史三郎,此次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周通纵然想刨根问底,有一天冒冒失失想跟他比试。不知两人是怎么比试的,但周通此后再也不问了。
严冬霜寒,乡野客店小房间里,围着一团火,谁一开口,谁就是口吐白烟。
潘小园低声分析:“听百姓的口吻,一百八人接受招安,一个不少。而且马上接受圣旨,不日便要出兵南下,和明教互相火拼。咱们必须在他们离开水泊之前,把山上的状况弄清楚。”
方金芝听到“和明教互相火拼”,忍不住跟包道乙对望一眼。
潘小园立刻说:“这事连百姓都知道了,侬阿爸不会毫无耳闻,不用担心。”
周通提议:“是不是得派个人先上山去观望观望……”
他提议“派个人”,自然是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了。他自从“外派”以来从未回过山,这两天所见所闻,梁山已非复吴下阿蒙,成了高牙大纛、砥兵砺伍的“正规军”,居然颇觉陌生,让他心里也有点犯怵,不敢贸然上山。
包道乙懒洋洋说:“阿拉对梁山地理勿熟个,侬几个谁的轻功高?”
扈三娘冷笑一声:“熟也没用。梁山四面环水,过不了水寨这一关,别想……”
忽然刷的一声响,史文恭猛然起立,钢刀半出鞘。
包道乙吓得往回一缩,顺带把方金芝拉到背后:“侬勿要动刀动枪个……”
史文恭不理他,钢刀摆在桌上,低低问一句:“时迁,是你么?”
潘小园大惊失色,上下左右看看,哪有半个陌生影子。
周通也睁大眼睛,失声叫一声:“时迁兄弟?”
静默半晌,只听房梁上一声轻笑,声音非男非女,紧促尖锐,俨然干戈烈烈。
“倒是好玩。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来的人却来了。”
盗门瓢把子鼓上蚤时迁,纵横江湖多少年,唯一一次失手,就是栽在房梁底下这个史文恭手里。当日史文恭造访梁山,时迁偷听他一句密谋,转眼就让史文恭发现踪迹,狼狈逃窜之间,罗盘都给摔坏了,丢在地上找不着。
此事让时迁视为奇耻大辱,之后金盆洗手三个月,专心提升自我,无心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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