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不拔?那可是冤枉我了。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不管那欠条是真是假,我西门庆不欠他们这份人情。可那家人要讨的,可不止三十贯……”
“那是自然。过去这么多年了,总得有点利息嘛。”
西门庆带着一副“你太天真”的笑容,缓缓道:“他们想要我让出所有的产业。生药铺、绸缎庄、甚至还有……盐……”
没见过这样狮子大开口的。潘小园始料未及,“咦”了一声。西门庆最后有意无意说的那个“盐”字,也就没往心里去。
“我提出还他们两倍、三倍的钱,甚至最后加到了十倍,可这家子人咬死了不答应。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潘小园听入迷了。
西门庆冷笑一声:“他们说,我祖父当初做生意攒下的积蓄,全都是那三十贯钱生出来的,因此全都得归他们――正如当初借了三十只鸡蛋,现在却要我还十万只鸡!”
潘小园咋舌,心中还在掂量,这家穷亲戚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
“可是、可是那也不对。就算钱能生钱,还有你们几代人经营的心血呢,总不能白白视而不见……”
西门庆呵呵一笑:“正是。所以他们提出,为了补偿我们爷孙几代的‘经营’之功,可以按照雇佣掌柜的薪资,给我留七十年的工钱,剩下的,他们一律要拿回去。”
正在潘小园觉得他是在给自己讲笑话的时候,一缕唱戏般的声音顺着门缝飘了进来:“唉哟我的老家儿哟――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败家的崽子呢――说好的孝子贤孙呢――吃肉不吐骨头,借钱不认账喽……”
这几句唱词绕梁三日,从大门口一直盘旋到了正厅附近。那音调一会儿干噎,一会儿饱满,一会儿高亢,几乎能在人眼前立刻固化成一个元气满满的瘪嘴老太太的形象。
西门庆眉头紧皱,呵斥门外的玳安:“怎么给放进来了?不是让你们好言安抚吗?”
玳安和匆匆跑来的什么人交换了几句话,才说:“他们不知哪知耳朵听到你老人家结交上了蔡太师,非说你飞黄腾达,那个,那个数什么,祖什么……赖着不走……”
西门庆命令:“客气点,这次多给点,给个五七贯,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潘小园觉得不可思议。大户人家里来了讹钱的穷亲戚,还是趁着家里张罗喜事的时刻,不是应该大棍子打出去吗?
西门庆伸了个懒腰,咔嗒一声把什么小瓶子碰掉地下了,连忙弯腰捡起来,慢条斯理放回去,笑嘻嘻地解释:“我这人最能忍耐,他便打我四百顿,休想我回他一拳。”
潘小园心中默默点头。这便是“潘驴邓小闲”中的“小”了。不知道其他四样,他会不会也这么见缝插针地吹上一句。
穷亲戚似乎已经闯入了宴客大厅,一把血一把泪的哭诉着西门家如何忘恩负义。潘小园心中生出一股极大的渴望,想亲眼看看这家子奇葩,是不是把脑子长在屁股上了。
刚要开门,西门庆连忙拉住她袖子:“娘子别出去!”
潘小园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问:“为什么!”难道还要非法囚禁我不成?
西门庆朝她作了个揖,赔笑道:“娘子想哪去了,实在是因为……因为,这个……”朝外面出声的地方指了指,“人家不知怎的,总觉得我不肯交出产业,为的是自己花天酒地,天天和……和娘子一般的人……风流快活。”几个字说得昂首挺胸正义凛然,“娘子若出去让他们瞧见,那咱们可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啦。”
潘小园居然无法反驳,只得随着他留在私人包厢里欣赏免费曲艺表演。
嚎唱很快变成了男女二重唱、三重唱,唱词里又夹杂着“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他娘的就躲在这儿!”“奶奶个熊,这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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