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面之下,两人皆是眼前一亮。
宝玉原不必说的,本就生得秀色夺人,顾茂亦是风姿出众,两下一对竟有几分眼缘,不免稍作留意。恰贾政在侧,见着他们相见,便想着若能结交这等读书种子,宝玉多少也能近朱者赤,也学着上进了。由此他略作介绍,又见宝玉犹自怔忪,喝骂道:“你素日不读书,如今怎连着礼数也忘了!”
这一声落下,宝玉方回过神来,忙上前见礼,呼之以兄长。顾茂推辞两句,见他十分真心,又生得形容俊秀,不免生出几分好感,暗想:先前闻说这贾宝玉如何不思读书进业,偏祖母溺爱,竟不能辖制了。如今看来,如此相貌言谈,长辈心里宠溺也是世情。
由此,顾茂也是含笑以对,也不提甚么读书上进的话,不过两句闲谈,又将及雅事风物。宝玉见他如此,虽说做官的人,却也只觉得并非寻常庸碌之人,极愿意结交的。然而偏有个贾政在侧,他不敢有一丝儿造次,竟不过说了小半晌话,便就彼此辞去。
顾茂固然有贾政引去,宝玉回头看两眼,便兴冲冲到了里头,靠着贾母坐下,一面笑问道顾茂种种。贾母原就打定了主意,必要早早将黛玉许婚一件事说与他,也好早作打算。这会儿听说撞见了,她思量半晌,终将事儿明说了:“他能到了内院里头,自然是有紧要的事。说不得再过一年半载的,你林妹妹就要出阁了。”
宝玉登时如五雷轰漏了一句,竟惊住了他。好在他没似头前那般闹,言语神情也不过缓了缓――想来也是明白了,姐妹虽好,既大了,便也要出阁的。只这心里怕还舍不得的,你们在跟前看着些儿,多说说笑笑,也就是了。”
袭人听了也是大吃一惊,半日方回过神来,忙谢过鸳鸯,又往屋子里瞅一眼,停了片刻,她方悄悄问道:“那林姑娘定了什么人家?”
“旁个你不知道,这个必知道的,就是头前在林姑娘身边,后头重归家门的顾姑娘的亲兄弟。”鸳鸯素日与她好,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只少不得叮嘱两句:“如今且还没十分说定,万不能传扬出去,仔细老太太知道不依。”
“放心,这话我再不与第二个人说。”袭人心中惊喜交加,口里却忙应承了,又送鸳鸯、琥珀出去,待得回来,一时见宝玉怅茫若有所失,便打叠起精神,与他款款说些闲话。
宝玉却混无所觉,只敷衍两句,便要睡去。
显见着是白日里,袭人要待劝两句,又思事儿非小,且让他自家思量去,一时倒有些踟蹰。边上麝月看着这么个样子,虽不知根底,也是猜出五六分来,便要打个花呼哨:“二爷要睡,自然没得旁话。只昨儿已是说好了的,今儿要做些儿胭脂的,那花瓣儿都采了来,竟又不做,倒是可惜了它们。且又许了三姑娘的。”
提了这事,宝玉方有几分精神,却实失了心境,想了想,他便道:”素日里我做这个,原是与你们一道的。今日便交给你们,总不辜负了两处。”说罢,他便要上榻,袭人麝月见了无法,只得与他去了外头的衣裳,又铺床展被,拢了帐子,又换了香炉里头的冷梅香,自守在床前做针线儿。
那宝玉说是睡,哪里又睡得着,一时翻来覆去,好半日方朦朦胧胧入了梦中。
袭人麝月两人等了半日,见他真个睡了,方悄悄走到外头。麝月瞧着屋子里并无旁人,方低声问道:“究竟什么事?”那袭人沉默片刻,方与她道:“我求了鸳鸯半日,她方说了两句,又是林姑娘的大事儿,万不敢多说的。你只有个数儿就是,再不要与旁人说去。”
麝月一听便知,忙往屋子里瞧了两眼:“可是了不得,怪道二爷如此,头前为了这个闹了几回?如今且还好呢。也是打小儿的情分,就是嫡亲的兄妹也不过如此,他又是个痴的。不然府里怎么里里外外都说日后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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