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黛玉便往那纱窗瞧了一眼,心下一想,倒也觉得有些意思,便道:“烟霞色?这也合宜,竹影斑驳,正可与茜纱相对。且外头又有些细碎繁花,殊为可爱,两厢应答,自有一番灿漫。”
紫鹃见着她这么说来,也觉有趣,又想着黛玉少些忧愁,越加含笑,只应了一声,自去好生挑拣来。春纤也是含笑,心内不免又是一想,暗道:黛玉这般情致,活色生香,哪里是寻常之辈可消受的。若是厮配与宝玉这等饶有情趣却不知担当的,难免一日大厦倾倒,与之俱亡;若是厮配与那等醉心权力或是位高权重的,又怕净土难得,名花亦是摧折。却是两厢艰难。
这般事却又不能一时筹划来,春纤不免在心中有添一分愁绪,却不能说与黛玉。
黛玉却不知春纤所想,她如今处境,也只合在与紫鹃先前说的那般,不过谨修自身,静候佳音八个字而已。旁人如何想,如何做,她无从阻拦,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却不知,她这一房内安安静静,只思来日,那边儿王夫人处,虽也是静悄悄的,却别有一种绷紧了弦的紧张。
单说王夫人这里,她只端端正正坐在上首,素来慈和的面庞犹自带着一点笑影子,却也遮掩不住满目寒光,口中的话,还照旧透着和缓,端然大家主母的款段:“老太太带着宝玉他们,竟逛了这半日的光景?好兴致,也是难得的。只是如今天也热,老太太他们可好?可有什么话?又或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
底下站着的周瑞家的,原是垂手肃立,半点儿也不敢轻忽,正是提着心等着吩咐。听得这话,她心下一松,忙就是上前一步,轻声道:“那几个婆子都是细细说了的,老太太并无旁样吩咐,不过走了半日,如今天也热,想来要用些解暑热的汤羹。”
“这却是。”王夫人依旧面容和缓,本来停住的手指又重头拨动起挂在腕上的佛珠,一个子儿接着一个子儿地慢慢捻着,口中道:“你过去吩咐一句,老太太那里多备几样汤羹,就是宝玉并姑娘她们那里,也都照着素日所喜,各自送两样汤羹去。多嘱咐那些个丫头两句话,仔细些服侍――如今虽未暑热,却有些闷闷的,也当仔细才是。”
那周瑞家的听得这些话,忙笑着应了,又道:“还是太太仔细周全,我们再也不如的。”
王夫人只摆了摆手,就让周瑞家的下去,自己却是往后慢慢靠去,只倚着个椅袱想了半日,才是慢慢舒展了眉头,因想:老太太虽是有心,素日厉害,到底如今却是老封君了,底下的事也不能全让她做主。宝玉自小儿起便由着她怎么教养就怎么教养,这些全随她,到底宝玉是个好的,她也是疼爱。两厢都和气,自然妥当。可如今,她若是强要林丫头那爱掐尖要强的短命鬼与宝玉做妻,自己怎么也不能随了这意思去!
只是占了一个长辈的名儿罢了,如何能误了宝玉前途!旧日无可奈何,如今元春她却是好的,正占了一个尊卑有序,只消她张口说一句话,老太太也不能几句寻常话。及等搀扶着王夫人入了内里,又亲自端茶来,她方悄声退了出去,且守在外头。
王夫人便点头,又仔细打量元春两眼,见着她比之先前容色更好,心下也满意,因含笑道:“这抱琴着实是个好的,有她在你身边,我在家中也能放心些。”
“母亲莫要担心,我在宫中这么些年,自家省得这些事儿。”这里再无旁人,元春便也露出几分小儿女状,腻在王夫人身侧,又与她细细说了些琐事,不觉眼中渐渐带出些泪光来,因又道:“宫中虽好,无奈却不能时常得见说话,便老太太、太太入内省视,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竟连厮见半日也是不能。”
王夫人也不免含泪,又拉着她絮絮叮嘱了好些话,方从元春询问家中诸人安好时带出先前思量之事来:“旧日你也见过那两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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