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概念知道得不多,一时没反应过来。
权此芳却是读过研的,理论基础扎实,稍微想了想后,不解地接话:“沉没成本?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是冯同学,你现在是在跟小学文化的惯犯聊天。要劝这种人,你能不能讲人话?”
“知道,只是先自我感慨一下。”
冯见雄冷冷回了一句,伸够了懒腰,重新坐会位置上。然后忽然换了个眼神,死死盯着周某。
周某居然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你……你看着我干嘛!我说的都是实话,还骗你作甚?我就是喜欢看守所!”
冯见雄一拍桌子:“呵呵,别告诉我,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出去之后可以好好做人,而且拾到一个完全没人认识你的陌生环境,没人知道你的过去没有,也不可能通过任何档案查到你的劣迹——你会不羡慕?你会不想重新再来?”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谁会羡慕那种日子,你不知道我现在偷车偷得日子多舒服……”周某愈发心虚了,嘴上依然很硬气地死不悔改。
但他的内心,竟然有一个潜意识在不可抑制地涌动着问自己:如果真的可以重生一次,回到第一辆车都没偷之前,没有任何人看不起自己……自己真的还会偷么?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一冒出来,就把周某吓了一跳。他连忙在脑海里把那种邪念强行驱赶出去:“这种煞笔假设怎么可能?胡思乱想!别被那小子骗了!偷车多风光?在圈子里积累了这么多年资历,江湖地位这么高。每次进来,遇到那种才二进宫三进宫的新人,哥还能摆摆老资格,友崽友女多崇拜我?”
冯见雄看到了对方的失神,洞若观火地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狰狞地冷笑了一下,然后给了周某那份来源于“江湖资历”的自尊心以致命一击:
“所以,你们这种垃圾,就因为做过一次错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好几次错事——然后就觉得反正自己是个人渣了,一辈子继续做坏事做下去,也不痛不痒的!反正流氓混混小偷小摸都是拘留拘役或者重了来个三年以下,无所谓了!
但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远见!你们看不到技术的进步对一个人毕生信用和数据带来的统计学革命!你们以为靠硬杠子高压线定人生死前途的陋法会十年、二十年一直维持下去!然后就自己堵死了自己悔过自新的路,所以你们都是大煞笔!”
周某一阵慌乱:“你……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懂?”
冯见雄一耳光打断了对方的反问:“少废话!我问你,你今年几岁!”
周某被抽得有点晕,但是这些年来他被警察抽惯了,也不懂法,也不觉得一个偷车贼惯犯被人抽耳光有什么不对。所以浑浑噩噩地回答:“二……二十一了!”
冯见雄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旁听的孟哥权此芳和贾明威却是大吃一惊:这鸡窝头不修边幅的样子,看上去三四十岁都有了,居然才21?不是来金陵都偷了五六年了么?这出道可是有够早的。
尤其是贾明威,还在读大学,却赫然发现旁边这个已经社会了至少六七年的家伙居然是自己的同龄人,竟然生出了一丝因为不辨五谷、不识民间疾苦而带来的恻隐之心。
他们却不知道,在大西南乡下,那些义务教育都不一定能读完,就跑到城里来混生活的穷人,确有不少出道这么早的。
“呵呵,二十一?二十一就放弃自己的人生了?那要是你再作十年恶,十年之后,社会发展成一个不看文凭、不看职称、不看犯罪记录的世界,到时候你会不会更后悔?是不是非要事到临头才悔恨得想自杀!没远见的窝囊废!”
冯见雄这番话过于惊世骇俗,但是又没什么高深的学术概念。就像是最通俗的科幻小说一样容易听懂。所以哪怕是初中没毕业的周某都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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