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绥来到杨延所在的院子,便觉得相比于姑母端庄贵气的朝露院,眼前这遍植白芷杜若的兰皋院可谓是君子之雅了,虽说伞外雨骤风急,却也能在这潮湿的水汽中闻到淡淡的香草味。
顺着这一路芳草,李绥走至一处幽香小院,正是杨延一贯喜欢的小憩之地,待上了廊庑,才算是甩掉那一身风雨,玉奴小心收起伞,与念奴亦步亦趋地跟在李绥身后。
门外的婢女瞧见了,连忙要上前来行礼,却见李绥以食指抵唇,轻摆了摆手,婢女们当即会意地悄一行礼,便站直了身子。
李绥示意玉奴二人候在门外,这才提起襦裙走了进去,绕过前厅来到书房,正要朝右手而入的李绥便听得里间响起了杨延温和的声音。
“这水切不可多了,九歌。”
李绥闻声微微一滞,原来到了如今,听到这个名字的她仍旧难掩触动。
当她如常地走进去,只见一袭花青圆领广袖衣袍的杨延正执笔立于长案后,一旁捏袖研磨的女子虽不是天姿国色,却也是婉约可人,臻首娥眉间,耳垂下的明月珠煞是温柔。
对于九歌的出现,李绥并不意外,因为她便是杨延挚爱一生的萧氏。
原名萧宝儿,高宗时也是官宦人家,后因族人牵连,为天家流放,从而家道中落,当时不过襁褓之中的萧宝儿便随着母亲流落乐府,机缘巧合下被买入了太尉府,因长相伶俐温婉,便被姑母指给了杨延做婢子。
这九歌一名,便是杨延所取,有“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媮乐”之意。
记得前世,她还是杨延的皇后,在暗杀洛阳王杨彻一事上与杨延意见相左,因而为杨延忌惮,便是那时,消失多年的九歌出现了,入宫成为备受盛宠的萧妃,日日在杨延枕边温香软玉,行离间之事。
对于那些浅薄的手段,她本从未放过心上。
可未曾想半年后,杨延却骤然在萧妃宫中暴毙,而亲手将毒喂给他的竟就是眼前的萧氏。
审问时,萧妃自曝怀有龙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却探不出半分喜脉,后来依照宫规她下令杖责审问,未曾想萧妃竟真的一尸两命。
那时一切都晚了,她的儿子,亲眼看到自己父亲尸骨未寒之时,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将父亲的妃子杖杀,一尸两命。
偏偏他这个儿子,承了她的样貌,却承了他父亲杨延那般仁善的性格,自他看到萧氏那一地的鲜血时,便与她母子离心,终日抑郁,惶惶不可终日。
登基一年便撒手人寰,独留下襁褓中的阿裕成为新帝。
活了半辈子,她万没有想到最终会活成那般结果。
夫妻离心,母子背离,朝野上下反疑她为嫉妒成性,毒杀皇帝,嫁祸萧妃,杖杀萧妃母子,挟持幼孙妄图把持朝政的弄权之人。
这些她都曾反复思量过,思量过后,她有了一个冷静而清晰的结果。
过往的一切似乎都风起于萧氏,而关于萧氏,她发掘出来的谜团太多了。
前世她与杨延成婚后,侍奉杨延的萧氏为什么会消失萧氏消失的那些年到底去了哪里她为何会突然回到长安,回到杨延的身边李绥很清楚,萧氏是深爱着杨延的,她亲手毒死杨延,若只是为了嫁祸给自己,这份代价未免太大,足足赔上了她们母子和杨延三人的性命。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就像是一盘棋,直到萧氏生命最后的那一刻,才发挥出了她的至关作用。
李绥知道,以萧氏的心思,只怕是旁人手中的那颗棋子,而将她捏在手中的那个人,自她与杨延成婚之日起,便布上了这长达数十年的局,最终步步为营,用一个本无关紧要的萧氏,做活了这一局。
想到此,李绥宽大广袖下的双手不由紧紧攥起,此人城府之深,便是连她也不由忌惮。
如今她既然重活了,便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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