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见鬼的“金手指”!
胸中烦乱,她一拳打在帐篷上,厚重的帆布无声地吸收了她的力气,只轻微地摇晃了两下。
赤子之心,爱国是赤子,爱人就不是吗?!
*
车子发动好了。牧仁赤那开车,他们在当天下午到达县城。
火车是夜车,他们只能暂时停留在县城唯一的招待所里。像一只雨天来临前的蚂蚁,宁馥在她的房间里来回地转。
她无法保持平静。
牧仁赤那敲响了她的房门,“有电话,是马主任。”
宁馥接起来,里面却传来一个苍老且熟悉的声音——
“宁馥,给我老实在库尔勒待着!”
宁馥突然掉下眼泪来。
“对不起,是学生不省心。”
朱培青在电话那头笑了,他的笑声没有往日那么中气十足了,有些衰弱的味道,但依然透出爽朗和愉快,“你一向不爱听话,自己的主意大。这也是老师最喜欢你的一点。”
“不过,这次要听话,你好好工作,好好把咱们的‘大家伙’造好,我才高兴啊。”
宁馥深呼吸了一下。
她依旧道:“老师,让我回去看你好不好?我想见见您,买好了香梨,给您带回去尝尝,很好吃。”
朱培青的声音很温和,“这次我病得较凶,你回来时应该也见不到我了。”
电话那边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抽泣。
朱培青却依然如旧,道:“见一面或许能有安慰,但你好好工作,已经是我最大的欣慰。”
听得出老人有些累了,慢慢地道:“你不要觉得自己在两难的境地里,不要愤怒。选这条路是很难走,但是很愉快的。你想着我是快乐地离世,也该没有遗憾。我现在还是你的老师,你就要做个好学生,听老师的话啊……”
宁馥慢慢地道:“我听您的话。”
老师在病中,还要来安慰她这个不懂事的孩子。
宁馥清清嗓子,“老师,我的戏学好了!”
朱培青道:“快,唱来听听!”声音里也带着笑意。
这一次她不再荒腔走板地跑调了。只有唱到音高的部分,声音禁不住喑哑。
字字噙泪,句句含血。
长途电话带着丝丝拉拉的电流声,她却越唱越是激越高昂,嗓子劈了浑不在意。
老帅重披甲,整旗再出征。
她的老师这一辈子,永远是不言颓丧,振奋精神——
“辕门外三声炮响如雷震,天波府走出我保国臣,头戴金盔压苍鬓,铁甲的战袍又披上身。
帅字旗,飘如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上写着,混天侯,
穆氏桂英,谁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
*
宁馥最终还是没有走。
挂断电话,她回去工作了。牧仁赤那开着车,她坐在副驾驶里,看着漫漫黄沙。胸中的烦闷消失了,只有深切的悲恸。
电话里,就是告别了。
15个遥测点,库尔勒的最后一站终于在五天后竣工完成,所有遥测设备全部试验完毕,可以正常运转。
遥测组在两个月后,终于返回了061基地。
马铁军没提给她处分的事,毕竟她没造成擅自离岗的事实,整个项目工程也顺利完成了。
只是问她,要不要放一天假,休息一下。
宁馥只是摇摇头,“不用了,主任,弹头方面的工作还有很多要做,争分夺秒。”
休息是她此刻最不需要的东西。
——五天前,DF-5项目组总设计师、发射副总指挥朱培青去世。遗体火化和追悼会在三天前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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