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他,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若他这倒下了,今夜过后,朝野内外的舆论会是什么,风向,又会往哪偏?
“陛下!”
耳边的石蹇,还有小疆的声音。
那只厚实有力度手掌,悄然支撑住他的背脊,让他开始找到了一些方向……
他睁开眼,无数目光逼得紧,余光里,仍旧有熟悉的面孔,将离、季太师、小疆、石蹇他们……数十年来如一日的眼神。
“平王、守拙听旨!”
“臣在!”
那一刻,那轮明月恰好在中天,将整个夜宴照得刀尖一边锃亮。
“传朕旨意,即刻将廑王打入亡奴囹圄!举兵围剿廑王府!”
“臣接旨!!”
当最后一通鼓敲响,这场戏也该落幕了。
西门吞雪已经收起了折扇,举着脑袋活动了一下脖子,眼神微微一瞟,他的刀啊刀,一分不差地进入了他的视线。
一转眼,眼看漠沧无痕便要处置那四个钦犯。
“忠暨侯,小范蠡我要了!”
被这样的声音一惊,漠沧无痕赫然看向他,眼神里满是警告,老侯爷忽然出面,显得左右为难。
这一刻的忠暨侯心里很清楚,倘若他今夜向这位新君低头替庞盛求情,今夜之后,会意味着什么。
面对众人诧异,西门吞雪坐怀不乱,面目张胆地朝忠暨侯昂昂首,满是富家子弟的豪横!
下一瞬,脑袋一掩,没工夫看他纠结,走起:“刀啊刀,带走!”
“西门吞雪!”给他留了最后几分薄面,漠沧无痕的声音刻意压低了。
西门吞雪恰好在他肩侧停了停,静谧的眼神迟疑了一下,偏偏头说:“漠沧无痕,我希望你能永远记得今夜在那清河上发生的事情,记得那些痛,那些有口难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更何况,你所驶的,仍是一叶无桨之舟!”
刹那间,目光倏尔与他对上,闪着不可名状的锐光。
“更别忘了,聚龙城外载有猪笼的泔水车,永远都在为你准备着!”
西门吞雪嘴角一勾,转身之时,意犹未尽似地,眼底还闪着冷笑。
……
长欢宫,宫门下,韩扬率先赶到。
“阁主,白姑娘已苏醒。”
“什么时候醒的?”
“击鼓之时。”
西门吞雪示意了一眼刀啊刀,命他先把小范蠡带去跟所有人汇合。
接着,欣然望向最里面灯火绰约处两扇掩着的殿门,眼中的光彩蓦然腾起,比雨后的彩虹还绚丽要三分。
手把折扇欲跨入宫门之时,不禁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着装,灯太暗的缘故,老觉得身上哪里不对。
他蓦然看向韩扬,一脸期待地问:“快看看,本阁主这个样子,可还行?头发有没有乱,衣服呢,衣服呢?”
一下子被阁主盯得紧,韩扬神经一紧,问题太烧脑,挠了一下后脑袋,支吾了一下才说:“挺,挺好的!”
“什么叫做挺好?”西门吞雪一边弄头发,一边抬眼问他,眉心皱起了一个角。
“这个么”韩扬脑海里完全没有在想问题,而是不断闪着一个念头:为什么不是自己去送人,而是刀子……
西门吞雪忽然有些匪夷所思,一个臭打鱼的懂什么?自己怎么会突然问他呢?
打了个冷噤后,一边往前走,一边忍不住斜视着,从头到脚……
又是一个冷噤。
被盯得怪哉,韩扬也不自觉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上穿得草鞋,卷着的三分裤腿,扎实的麻衣……心里冒出了一个问题:有……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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