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的寿辰?”太皇太后看着他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自从你皇祖父过世后,哀家已有好些年不过寿辰了,卫府的日子虽一天天过着,如今回想起来,仿佛就是一转眼的事儿!”
一番徒然感慨罢,她认真看向元礼:“今年寿辰一事,哀家想先听听元礼的想法。”
漠沧无痕放下了手里的半块糕点,稍稍坐直:“皇祖母的身份与往日大有不同,您如今贵为黎桑的太皇太后,您的寿辰理当年年相庆,但这两年来,天下四方未定,流民源源不断,百姓不得安居,皇室不敢无度。此外,正值国丧,宫中大小庆典一律禁止。如今的局势比旧岁好了许多,国丧持续了两年之久足以表达对先人的缅怀。儿皇以为,那些禁忌,也是时候解放了。故,今年皇祖母的寿辰,当庆!借着这个机会,也好表示我们这些晚辈对您的感激、敬仰之情。”
太皇太后看着他点了点头:“你能有这份孝心,哀家便觉得足够了。”
这两年宫中虽未正式举办过寿宴,但每至寿辰那天,元礼所做的,从来都没有让她失望过。
便觉得?
漠沧无痕看着皇祖母霎时迟疑了一下,以为她要拒绝了,直到她眼里的东西逐渐变得十分肯定。
“但,今年的寿辰,当庆!不仅当庆,还要大肆地庆!”
太皇太后语调重重地说。
漠沧无痕顿时又惊又喜,脸上的喜悦已然藏不住了,只是,太皇太后的身边的海姑姑,却迟疑住了,她想太皇太后向来节俭,就连宫女的配饰都是物尽其用做出来的,突然决定要大肆庆祝?这不像是老人家的作风……
就在漠沧无痕寻思着如何把这场寿宴办好时,太皇太后却沉声道:“但是啊元礼,我们要清楚,哀家这场寿辰,并非只是庆祝那么简单!”
听着皇祖母忽然严肃的语气,漠沧无痕思绪一顿,目光跳动着。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今年,是你当政第三年,也是极其重要的一年!在鼐公祀这一天到来之前,其他,皆是小事!依照黎桑国例,新帝为政两年期间,是没有年号的,唯有等两年期满,新帝携百官赴先帝陵前,祭祀先皇,感念先人遗德,再登上问天坛,表述政绩,问过天地之后,方可向天下宣布年号!”
没有自己年号的帝王,是不被世人认可的。这些年,为了鼐公祀这一天,她几乎也是不余遗力。
太皇太后想到这些,再次端详她的元礼时,过往的点点全部都写在了一双风烛残年的眼里:“哀家知道,当初你是临危受命,硬生生从你父亲那里接过的重担。那个时候,战场刚刚结束,黎桑一片支离破碎,为了收复山河,你夙兴夜寐辗转天下四方,哪里睡过什么好觉?眼看天下稍稍安定,又因着两年前的那场祸事,仇族人对风人恨得咬牙切齿,那些人不解你身世之坎坷,国破家亡的仇恨致使固有的成见愈演愈烈,旧臣的狭隘,百姓的无知,大大小小的动荡此起彼伏!你所面对的,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内忧外患!这些,哀家都看在眼里,也深知你的不易。”
她于心不忍地说起这些,眼中早已泛起了泪花,每一颗沉重的泪珠,都唤作心疼。
而漠沧无痕只是低垂着眸子,盯着玩弄于手的糕点,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这无声的一刻,似乎每个人都强忍着什么。
良久,断了的声音才续上,沙哑中却透着一股冲上眉梢的喜悦。
“……好在呀,这一年,朝廷内外的局势渐渐有所改观,”她飞快地抹了眼泪,也不敢看他,只是颔首带笑地说:“你勤勤勉勉了这么久,也算苦尽甘来了!鼐公祀在即,哀家必须得为你再做点什么。”
漠沧无痕抬头看向了皇祖母,她那双眼睛是那般得确定。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