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一起联名上书的五位书友中,富岷岗的陈廉与东扬的陆十三连夜返了程,他与其他三位书友曾做过多番挽留,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只要他六人齐心,不怕这把火烧不起来,可他们终究选择明哲保身。
再后来,事情每况愈下,希望愈加渺茫,泾兆县的姚治平与昀州的王闻达辞官归了乡。
临行前的那个夜晚,真是让人记忆犹新。
他四人在梅花驿站开坛畅饮,直到东方破晓。
那夜,姚治平与王闻达喝得烂醉,借着泼天的酒气,他二人肆无忌惮将黎桑朝廷骂了个遍。
黎桑君主龙座高高坐,晴看繁花雨看繁花,早也陀佛晚也陀佛;四海之内,官官相护,权臣只手摭天;独百姓,对坐垂泪……
酒醒之后,他与芦竹县的施子章于杨柳岸将二人送走,他记得,当时他的情绪比那阴沉沉的天空还要惆怅。
但他知道,他心中的那份惆怅不仅是对故友辞官的遗憾,而且是对黎桑未来深刻的担忧。
他忘不了故友酒后之言,亦不敢去相信。
身为乡平县县令,他对黎桑朝廷的记忆或许一直都停留在万里晴空,从不知有一天这片晴空也会布满乌云。
直到后来,他一片丹心也开始在一片深海中沉浮。
梅花驿站的第十三天,施子章,因击鼓骂刺史,被捕入狱。
傍晚时分,他买通狱卒得以入狱探监。
再见施子章,他已是浑身是伤、坐立不能。一栏之隔,他紧紧攥住了施子章的手,于心不忍地说:“子章兄!你为何这么傻啊!”
“细宝,你知道吗?今天是施子章这十三天来活得最得意、最真实的一天,今天的施子章,才是真正的施子章!”
施子章撑着气力慷慨激昂说完,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嘴角犹带一抹残笑。
“子章兄你再坚持一下!我明日还去刺史府门!我明日一定能够见到刺史大人的!我去求刺史大人还子章兄一个清白!不仅如此,这一次,我必定能够让刺史大人相信咱们上书之言!用不了多久,那些卖官鬻爵之人便会锒铛入狱!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将他们告倒!”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始终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天子脚下会有公道!
施子章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将他五指攥得更紧,嘶哑着嗓子劝着:“细宝……不要再告了……没用的……那就是一个兽圈……他,他们,都是脐带相连的恶狼,你斗不过他们的……”
“不……”望着眼前的施子章,他一颗心忽然变得极尽忐忑。
他记得,以前的施子章,是他六人之中,最嫉恶如仇,不卑不亢的,联名上书亦是他最先提出的……
谁都可以放弃,施子章他不能够的啊!
抑制住各种不定的情绪,他泫然离去。
回到驿站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草拟文书,将上告之人以及各大罪状推理了一遍,刺史大人面前如何应对如流,如何驳倒刺史大人的陈词,如何……
翌日,刺史大人返京途中,他冒死拦了刺史大人的官轿,将状书强行呈到了刺史大人的面前。
令人意外的是,这一次,刺史大人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
“乡平县县令傅细宝,你递的状书言之谆谆听之藐藐,可谓是漏洞百出……”
被刺史大人所言一惊,跪于轿帘外的他,急于争辩:“大人——”
“你莫急着争辩,听本官说完。其他州县之事暂且不提,咱们姑且就说说这富康县县令与风人之间不义的勾当。你状书中提及,风人以重金贿福康县县令将沙坪草场占为己有,又道福康县县令常与风人聚首。这些言辞显然过于草率,即便你手中有风人明摆宴会暗中行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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