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就是使用的另一种说法。说到底,他们聂家终究还是要去使用别人。
云三小姐一直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只是过去多年,她将这个天生的本领用在讨好别人身上。而现在,当她第一次尝试将本事用在家宅之外,立即就看穿了好友的内心:原来此前,当聂文莹轻蔑地否定她的书文天赋时,她自己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想法。聂文莹说家里的护卫都只能给她卖命,可那只是因为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天才。真正的天才在高处,她们都在尘埃。
云三小姐怔怔地看着好友。不知怎么地,她突然感觉到一丝战栗:眼前看惯的世界,忽然显得很陌生,而她竟然还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想要亲自去往那未知的陌生里看看。
原来她不光是在害怕云乘月,而是在害怕整个世界。云三小姐微微颤栗着,面对这新鲜的一切。但她没有移开目光。她反而鼓起勇气,专注地凝视好友,用前所未有的怀疑去审视。她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想是对的。莫名地,她觉得这很重要。
室内一片沉默。跌宕起伏的想法汇聚为沉默的河流,唯有窗外隐隐闷雷响起。
思想的河流往窗边流,最终系在那垂眸沉思的姑娘身上。
“云乘月。”
聂小姐扔下笔,执著地说:“其实,你也没那么有本事。”
“――我知道了。”
云乘月忽然说。她舒展眉头,露出一点微笑。
聂小姐以为这句是答她,不禁也翘起唇角,像松了口气似地:“你……”
话才开了个头,却见云乘月提起笔;毫锋重新吸饱了墨汁,再次变得油润饱满。从头到尾,云乘月一眼都没看聂小姐。
聂小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云三小姐却微微勾起唇角。她很快掩饰了这个表情,回头看着云乘月。
云乘月提起笔,正要书写,却又自己摇了摇头,再次搁下笔。
“赵夫子。”她抬头说,“我想同您请教,如何修行?我现在还不会修行的法子,要写《铁锁星河》,可能灵力不够。”
赵夫子一怔,轻轻“呀”了一声,带着几分惊叹:“对了对了,我都忘记你连第一境都不是。”
这位和蔼的老妇人责备地看了一眼鲁夫子,才对云乘月道:“如此,云姑娘今日大约是完不成临摹的。修行入门需要先学会感受灵力、吐纳天地气息,才有可能成为第一境――聚形境的修士。”
“聚形境?”
云乘月四周看了看,很自然地发出疑问:“这么说,在座的都是聚形境修士?”
一瞬间,不少人都露出尴尬之色,只有少数人颇为骄傲地昂起了头。
鲁夫子轻咳一声,有点尴尬,含糊道:“不全是,不全是。”
赵夫子体谅学生脸面,忙接着说:“所谓聚形境,对照的便是书文里的‘字形’。要达到这一阶段,需要修士能够体悟楷书基本法度,再积累足够修为。”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也没办法,我总需要更多灵力。”云乘月沉吟道,“还是麻烦您告诉我诀窍。”
赵夫子一怔,讶然:“你想现学了用?”
云乘月笑道:“不知道,试一试。”
斜前方的聂小姐忍无可忍,冷冷笑道:“哎哟,‘天才’又要自取其辱了,真是好戏!可惜我没带瓜子和糖,要不还能赏你一把!”
鲁夫子有些生气了:“聂姑娘,便是你聂家家大业大,也没有几次三番目无尊长的道理!大梁律法里,可是都写了‘尊师重道’这一条的!”
他们平时轻易不会得罪这些有背景的学生,却也不是怕事。否则,浣花书院还要不要学风了?
聂小姐立即噤声,明白自己失态了。这事就算捅回家,也只会换来一顿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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