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不愁,事事有人做主,这样的日子虽然不错,但像林姑娘这般自己对自己负责的生活,其实也挺好的。
如今倒是有人愿意跟她。不过,她也不能完全自由选择。
“这十个人你都询问过了,”博雅总号客厅里,苏敏官飞快地写着条子,头也不抬,对林玉婵道,“本事怎样不保证,但是嘴严,本分,都欠着天地会一条命。你按市价付薪即可,如果不包吃住,要再加三成工钱。”
从南京城偷渡出来的一批批难民,有的尚能回乡投奔亲友,有的已经成了无根浮萍,难以重新融入社会。
只能依靠“组织”给安排点营生。
林玉婵在天地会里有衔,交的会费也早就过了七天无理由退款期,也享受过了底层互助的福利,眼下该她尽点义务,她义不容辞。
况且这点“义务”完全是举手之劳。虽然略有风险,但和几十年前,那时刻准备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造反的“义务”相比,简直太人性化了。
公司里不是她一个人在干活。让这些人来试个工,跟老员工们互动一下,性格习惯上能处得来,才要。
苏敏官点点头,让这十人回到临时宿舍去。
虽然这十人在身份上已经成为上海数万难民之一,背景无可挑剔,但他还是不掉以轻心,送他们出博雅院门,沉稳地审视四周,确保没有窥伺的眼睛。
忽然他眼神定在街角,问林玉婵:“这人你认识吗?”
一个二十多岁、书生模样的男子,后头跟个小厮,循着路牌一路找来。他戴副金边眼镜,穿茄色箭袖直身袍,马褂边缘滚了片金缎的边——这是普通平民不准使用的高档面料,表明此人身有功名,约莫是个举人或贡生。
中国自古是人情社会。倘若贸然听闻一个陌生女子做派出格,无媒无聘的跟野男人厮混,大家多半会皱眉头,觉得此女人品堪忧;但大伙跟林玉婵已然熟络,都知她是厚道人,对她的人品已有先入为主的好评,林玉婵再有什么作风问题,也就成了无伤大雅的小瑕疵。此外博雅公司还开始承接进口西洋科学仪器的业务。业务量不大,只是偶尔有西洋教士学者编纂书籍时有相关需求。早在容闳掌管博雅的时候,就喜欢进口这些没用且昂贵的玩意儿,眼下博雅算是重操旧业。不同的是,林玉婵会稍微运筹一下,尽量将不同客户的订单合并成团,从而降低成本,起码不会像容闳那样做一单亏一单。
况且她还是发钱请客的老板。大家又都是女人。在这小小船舱里,大惊小怪也没人给发牌坊。
林玉婵于是笑着磕完一个瓜子,钻出船舱,找稳重心,横跨到相邻的乌蓬船上。
马上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了过去,隔空塞进船舱。过程干脆利落,河面上其他人只当自己眼花。
林玉婵每次去那里吃工作餐,都不见外地跑到厨房,自己给自己带盐。
不过后来她也琢磨出其中奥妙:义兴茶馆不为赚钱,只是给天地会散众提供一个落脚之处。如果饭菜做得太好吃,一是不相干的客人来太多,不方便谈事;二是普通会众没事都来吃白食,薅秃大舵主的羊毛。
他现在是露娜的随船厨师,暗地里专管营救难民。昨日露娜再次完成申汉航线,洪春魁也跟着上岸,没休息一天,被苏敏官叫来划船做饭。
洪春魁知道这是有意打压,但他没怨言。十几年没看过戏了。十几年没听过这等漂在水面上的无忧的笑声了。他从瑛王变回百姓,这些寻常生活中的烟火杂务,他百做不厌。
再回首,想起当初自己陷在非黑即白的世界观里,把面前这善良小姑娘当成个可以随意捏死的“妖”,洪春魁恨不得尴尬跳船。
小少爷从小嘴刁,吃东西的癖好忌讳能写一本书。长大后被打回人间,大部分臭毛病都自动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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